第66节(1 / 2)

亲生双子,为何长子是疼到了骨子里的,可次子却……

她难受的上前了一步,昏暗的祠堂中,三娘子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陆承廷那略见冰凉的五指。

陆承廷身躯一震,不曾回头。可却不由分说的将三娘子的纤纤玉指仔细的握在了掌心中。

“母亲,我私心从未想过要占夺侯府的任何一个位置,不做世子,不掌侯府,我照样可以活的好好的,照样有着专属于我的似景前程。可是当年,我答应过祖父,不让侯府败在父亲这里。也不让侯府败在您的手上,今日,便是为了祖父,我也不会踏出侯府半步。您不让大哥禅位无妨。我倒要和大哥比比看,是他的命长,还是我的命长!”

世上的寒心之事,莫过于母子对峙两看成仇了。

三娘子不懂,她甚至一度怀疑陆承廷到底是不是老夫人怀胎十月所生。可若非真的亲生,那大乱之下,真相早应该已经浮出水面了,但若真的是亲生,那这般剑拔弩张的血缘之亲,不免真的令人唏嘘万分。

备受打击的老夫人本就精神不济,眼下被陆承廷这般睚眦必报的一震慑,她微微一颤。步子下意识就往后挪了挪,人便重重的撞在了身后摆着陆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长长案条上。

一时之间,晃声四起,吓的老夫人连连回头去看。一边还紧紧的握住了手中不曾放下过的檀木珠串。

可陆承廷却只淡淡的看了陆承安一眼,然后又冲裴湘月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便是头也不回的就拉着三娘子大跨步的出了祠堂。

外面,暖阳正艳,照在陆承廷那样阴晴不定的脸上,倒意外的柔和了他略显戾气的俊容。

三娘子只茫然的跟着陆承廷不住的往前走着,穿堂过廊,一路走出了内院。直接踏上了通往外院的鹅卵碎石广径。

“二爷。”感觉到了陆承廷慢下来的步子,三娘子便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并非是出于害怕,而是出于担心,“一路从宫里回来。您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你饿了?”陆承廷转过头,低下了眉眼,眼眶中竟透出了不自然的红肿。

三娘子心头一紧,抓着他的手就说道,“不如咱们就别争了?其实您也并非一定要那个位置,若是坐上,万事做的好那是您应该的,做的不好可就成了您活该,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乐意谁拿去啊,何苦要折腾您?”

陆承廷看着急急表白心迹的三娘子,忽然轻松的笑开了。半晌才面色和平道,“有的时候我在想,倒宁可不是她亲生的,这一切我还好承受一些。可偏偏,确实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的我,如今这般母子隔心,多半也是因为她心中一直有着执念。”

“执念?”有什么执念是可以直接转嫁到亲生儿子身上的,三娘子不懂。

“我祖母是建德侯之女,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仁顺皇帝封为了建安郡主,那之后就一直养在了太皇太后的身边,眼界自然是极高的。”

陆承廷说着便看了看三娘子,却见三娘子正一头雾水的回望着他,陆承廷不免好气的伸手就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满眼的惩罚之意。

三娘子自知理亏,只能尴尬的冲陆承廷一个劲儿的讪笑,却听陆承廷继续道,“母亲没有过门以前,父亲对祖母是言听计从的,那时候整个靖安侯府是出了名的廉洁清政,多少人挤破了头想把银子送进府,可却是半点门路都没有的。直到母亲进门,管了家掌了权,父亲在仕途上也渐渐的闯出了名声天地,祖母才发现,侯府的一应花销竟连番着在往上涨。当时大哥已出生,祖父自然就禅位给了父亲,可祖母和母亲却因为内宅中馈之事而分了心。祖母一心认为是母亲将父亲给带坏了,便想着法子要给父亲屋里塞人,也就是在母亲怀了我的时候,父亲屋里连着多了两房小妾,母亲也是……恨极了。”

三娘子这才幡然大悟,原来一切的恨,皆有因,一切的因,皆酿果。可是长辈之念一己私欲,偏差至今却要让陆承安和陆承廷兄弟俩来吃这个恶果,三娘子确是深深的替他们感到了不值!

☆、第116章半生笛?陆氏三门

“那后来呢?”见陆承廷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了下去,三娘子不禁追问道。

“后来?后来祖母和母亲闹的实在有些僵,祖父和父亲夹在中间也不好处事,祖父就带着祖母搬回了老宅,没过两年,便把我也给接了过去。”

三娘子默然,都说生着没有养着亲,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小时候不懂事,我一度是很恨祖母的,毕竟因为祖母,我从小就没办法生活在双亲的身边,可后来,祖父手把手教我武功,磨练我的毅力,又请了先生教我读书认字,又亲自带着我去兵营磨练体会,我才明白了祖父的用心良苦。”

“那蕙妃娘娘呢?”三娘子这才彻底明白,原来侯府的分歧,是从祖一辈就开始了的。

“姑姑当年进宫,祖父是反对的,后妃难为,祖父劝姑姑要三思而行。可是没想到,在母亲执手掌家的时候,竟是姑姑先站在了祖父和祖母的这一边。”

“是因为女儿贴心吗?”三娘子苦笑道。

“或许,是因为姑姑很早就看透了先帝的心思,天家的本质。姑姑说,伴君如伴虎,别看侯府现在顶着世袭罔替的帽子可以招摇过市,可将来若是帝君更迭,朝臣皆换,侯府的贪绩一旦被人揭出来大肆宣扬,那很可能就是九族皆覆的大难。”

“姑姑明见。”三娘子不由感叹。

“其实与其说是姑姑明见,不如说她赌太子这条路是赌对了。”陆承廷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高处不胜寒,父亲这两年站的太高,大哥说是世子,不过就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身子不济,可惜了他的聪慧才智。”

“二爷难道不可惜么?”三娘子突然反问,抬头看着陆承廷的视线中透出了强烈的护佑之情,“二爷从小就被养成了与父亲和母亲抗衡的一颗棋子,骨肉亲情,最后却变成了您一人众叛亲离,这难道不荒谬么?”三娘子嗤之以鼻。

都说公卿贵胄世家里多的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谁知陆承廷闻言竟朗声笑道,“谁说我众叛亲离了,这不还是夫人你呢?”

可三娘子闻言却煞有其事的认真点头道,“二爷以后若真的继承了爵位,这承袭之选,还是选昱哥儿吧。”

“为何?”陆承廷一愣,不知三娘子这话要从何说起。

“爵位之路艰难,非常人所能胜任,我这般豆腐心肠的女子,怕对自己的孩子是硬不起心肠了,若是宣姐姐的儿子,我倒可以板起脸好好盯盯他,要打要罚我也下得了嘴和手,若是亲儿子,只怕……”

“亲儿子更要打!”谁知陆承廷竟一语就驳了三娘子的话,口吻中难得不见骄纵的反对道,“若将来真的有这样的一天,按着长幼,昱哥儿确是当仁不让的世子之选,可咱们的儿子却也不能就废在了家里,像我当年一样,自闯军营。也是一条很坦荡的路。”

三娘子嘴角一抽,忽然问道,“那要是女儿呢?”

“女儿?”陆承廷摸了摸下颚,一脸的若有所思,“女儿就金枝玉叶的养在家里吧,琴棋书画爱学就学,不爱学……也随她了,女孩子家,只要脾气不骄纵蛮横,难不成我的女儿还愁嫁么?”

恩,既然如此,那还是全生女儿好了。

三娘子暗忖,突然觉得要是将来真的生了儿子,只怕她和陆承廷就儿子应不应该从小去军营吃苦的事儿是肯定要吵翻了天的!

这一念,三娘子不由又想到了老夫人。身为母亲,原来真的也有能狠得下心偏袒一个儿子而完全忽视了另外的孩子的,这虎毒不食子的说法竟也是不能泛泛而谈的!

话说这天下午,靖安侯府就设起了灵堂,可是不消半日,从敬文巷里就传出了风言风语。

大周有制,一般皇亲贵胄亡故,可挂十里白灯,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前后宗亲需披麻戴孝,一个月不得宴饮作乐。

可是,这靖安侯的死,却死的悄然无息,若不是侯府门口高悬起了四盏白事灯笼,外面的人还都不知道老侯爷已经尸入木棺,等着头七过后下葬为安了。

然而,老侯爷是畏罪自刎的,既不沾精忠,又不沾报国的,老夫人就算有心想把排场给弄大弄体面了,最终却也是没有胆子的。

毕竟,先帝的尸裹如今还没有落葬,新帝登基,手中的三把火还一把都没有开烧过,老夫人若是现在去触这个刺头,自掘坟墓不说,还白白的浪费了老侯爷搭进去的这条命。

老夫人是气,是恼,是不甘,可却一点儿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