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严秀卿就指了一事去甄钰面前打了个花胡哨说要回家,甄钰新入门不久,也不欲萧峻刚去侧室房中一次就做出拿捏人的样子,因此允了,叫了管事安排严秀卿择日返家。
待到严侍郎休沐这日,严秀卿一早便回了家中,先见过祖母,甄氏只推说病了怕过了病气带回去,严秀卿也未理会。到了严老太太跟前,严秀卿出言留了严侍郎,又赶出了各下人,方说起甄钰抱走寄奴一事。
严永泉自严秀卿诞下寄奴,早把自己当做了皇长孙外家,部属同僚都肯恭维他,长官也颇看顾,自甄尚书亡故,甄家几兄弟丁忧,他自觉没有岳家,自己也能出头,一向得意。此时方得一盆凉水浇头,原来寄奴的正牌外家正是与他闹的极僵的甄家。
此刻听严秀卿把当日情形一说,方觉得脸上烧烧地。严老太太早急了,忍不住轻拍了桌子道:“这可如何是好?”
严秀卿压低声音,近前说到:“奶奶莫急,那一位在闺中的时候奶奶也是常见的,平心而论,可比孙女如何?”
“不是我偏袒自家孩儿,自她姑姑起,这甄家果真是不出一个美人儿的;诗书比你通些,但又比不得京中那几位闺阁翘楚。”
“正是这话,可见王爷看重她的不在此。既然如此,孙女纵然是长得比她略好些,也未必就得王爷看重了。现家里还有几个极美貌的姬妾,半个名分都没捞上,只姑娘姑娘的混喊着。”
严永泉沉默了半晌,此时方发话问道:"甄家以前老泰山尚在时,自然不一样。如今几位舅兄还未起复,殿下已经如此青眼了?"
严秀卿道:“还没起复,先表明了立场,这方是殿下最看重处。咱们家老这样不哼不哈的,殿下能指的上什么呢?”
严永泉踟蹰道:“以前好多事情不知,近两年尚书大人少理事,部中琐事多托付为父主理。为父方知许多事体看着不合规矩,乃是圣人直接吩咐下来的。只怕圣意不明,妄言妄动给殿下招祸。”
严秀卿落泪道:“女儿已经入了常山王府,父亲还想着能左右逢源不成。不看着女儿也想想您外孙啊。一个郡王的庶子,就算姓萧又如何。倘若万一有幸,那至少一个王爷是跑不了。孰轻孰重,父亲难道不知?”
“此事干系甚大,还需好生筹谋。”
“父亲~”严秀卿不甘心,还要恳求。却见严永泉摆摆手:“既回来了,好生陪陪你祖母。”便踱着方步走了。
严秀卿虽然百般不甘,也只得在祖母面前敷衍了一日,悻悻回了王府。当日萧峻就到了她房中,她只敢含混说:“父亲自然是向着殿下的,已在筹谋了。”萧峻听了自然是大为快意,愈发体贴恋爱起来。严秀卿不免心虚,故而加倍打叠起精神来伺候,一时倒郎情妾意无限。
隔了一日,嘉楠到了公主府中,近两年她于公主卫中置了健妇一营,又特地请旨在公主府中同健妇营一起练习弓马骑射。原本她自小儿也是常随上秋狩的,马球也打得甚好,皇帝有心抬举中宫,自然无不应允。嘉楠前世出嫁北漠,阿日斯兰是亲自教了她弓马骑射的,极是有用,嘉楠并不想轻易抛费了功夫,故而干脆大大方方的亮出来。
自进了府,垣钧引她入了花厅,谢青早已经等在此处。垣钧将凤翎探得的常山王府、华国公府几处的情形一一禀过。嘉楠沉思了一刻,先问谢青道:”外祖可知晓了?可有什么话说?“
谢青摇头道:“还未禀过公主,未敢擅自传信。”
嘉楠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先生有什么看法?”
谢青早已经想过,既然嘉楠问起,便沉声娓娓道来:“甄家认皇长孙是假,认皇长子才是真。”见嘉楠微微点头,方继续说到“严氏无缘无故的回府,必然是讨救兵了。可严家在常山王面前能够几分体面,还得看严家给出什么诚意了。”
垣钧略带歉意道:“咱们的人只能在二门外打听点里头的消息,据说当日是把人全撵出来了,故而具体谈些什么尚未得知。”
嘉楠安抚道:“自然是慢慢儿把人安□□去最好。不过就是不能,也无需自责,这短短几年,凤翎已经颇有成效了,不可操之过急露了行迹。”然后慢慢屈了手指,轻轻叩着桌板道:“不用探听我也大概知道他们说些什么。自然是严秀卿劝了严永泉要有什么动作。”
谢青点头道:“甄家表了态,自然是严家也要效忠才行。严家什么态度,只要看这几日朝堂动静便知。”
嘉楠点头道:“不错,传信给外祖,严家若有什么动作,不妨推一推。华家蛰伏了这几年,只怕要从此处发力了。只有让他们伸出手来,咱们方能趁机砍断。”
谢青应了,又问到:“倘若严家不动呢?”
“严家又不可能再结个王爷女婿,迟早总要站到那边去的。若不肯动,那便是在犹豫回报与风险了。那甄家不是在谋起复么,外祖那边使点劲,阻他一阻,待萧峻递了话,再将翼州盐运使的差事派给他。”
谢青笑道:“这差事好多眼睛都盯着,自殿下发了话,便压了三四个月,原来是要用在此处。”
嘉楠捉狭地眨眨眼睛,“这样一块上好肥肉,萧峻与甄家会不会舍得不吃呢。若是舍得,我倒没什么主意了。”
三人齐齐哈哈大笑,垣钧便引着嘉楠往校场去练骑射。嘉楠身着大红骑装,早几年还有些细黄的一头青丝已经养得乌油油。她今日戴了一顶赤金镶珊瑚的小冠,高高束了头发,骑一匹欺雪赛霜的白马,持一把三钧弓,背着一壶羽箭,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先有两个健妇营的女将陪她跑了几圈马,随后立了标靶,只见嘉楠纵马直身,略微瞄过,唰唰唰三箭射出,齐齐中了标红,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嘉楠微笑道:“你们方才是行家好手,本宫不过是个花架子,心中自知,倒无需吹捧。”
垣钧心悦诚服道:“若是营中兵将,也未必能个个如此,何况殿下不过只练了两年,又未整日价操练这个,实在难得。早两年见奕将军神技已是叹服,倘若殿下诚心练武,也是少有的奇才。”嘉楠饶是两世为人,还是忍不住脸上绯红:“垣统领快别夸了,本宫自家知自家事,不过强身健体,万一出行,不至于累赘罢了。”
过了几日,甄渠去吏部打探,那主事极客气,只嘴里颠三倒四没个准话。眨眼便到了年关,各处衙门将要封了印,甄渠不禁着急起来,借着给常山王府送节礼的机会便与甄钰送了信。甄钰知娘家的体面方是自己的体面,自然往萧峻耳旁吹风道:“家父是极想与王爷分忧的,只是老这么闲着,未免使不上劲。想到殿下的大事,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萧峻听了深以为然,他没有母族,还有什么比岳家更亲呢,第二日便交代长史拿了名帖去吏部问询。萧峻一过问,吏部行事就极是雷厉风行,第二日便有折子递上御前。皇帝问于谢阁老,谢阁老眼皮也未掀一下:“甄渠原为京官,因其父暴毙丁忧,方了销假,也该外放历练历练。”皇帝不期谢元谋如此爽快,有心再试:“这甄渠可是常山王妃的父亲?”
谢阁老出了一会儿神做思索状,方才回话道:“正是,既是王妃之父,想来操行极佳,应能造福一方,以报皇恩浩荡。”
封印前调令终于送到甄府中,甄渠不期竟是盐运使这样的优差,自然喜不自胜的亲自去常山王府谢过。萧峻也小又意外,一时又忍不住激动:这样要紧的职司,自己一张名帖便轻轻巧巧到手了。盐运使上放了自己人,其中的厚利自不必多言,自己所图大事,无有财力便忍不住要捉襟见肘。另有这朝官乃至圣上的心中,自己这个常山王的分量,似乎并不很轻啊。一时萧峻的心思,越发的活络起来,不禁又想到,为什么严家总没有动静呢。
空悬几个月的翼州盐运使的差事有了主,京中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心者已打听到常山王府长史的来去,心中纷纷了计较。特别是严永泉自打听了消息,心中不由活动起来,那甄家说到底不过是常山王面前表个忠心,便能得如此厚报,倘若自己果真承头把大事为王爷办成,那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严永泉心中越想越是热切,第二日晚间便往常山王府拜访,常山王府外书房内灯燃到半夜方歇。到了正月里,官员里自然是要趁着年节相互走动,礼部侍郎严家格外热闹,借着其母做寿的名义,热热闹闹请了好几天客。难得常山王萧峻也肯赏脸,第一日带了严孺子亲自登门,其后两日更是宾客盈门,往来络绎不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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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案
带正月过完开了印,礼部副贰严永泉主笔,京中各部二十余位官员联名的一道奏折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其上称“自古帝王继天立、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皇帝早听了青影奏报正月里严家的热闹,看到奏折之时不过叹了口气道:“总要走到这日。”因而在开印当天,便抛出此折在朝会上命龚晟当众宣读,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立储既是国本,诸卿都是国朝重臣,便请议怎么个立法吧。”
严永泉本心下惴惴,他主笔此奏报实乃万不得已,阁老自然一个都没敢去问询,六部尚书也不肯承头,故而只敢请议国储,不敢直接提名常山王。心道就算圣心不协,自然留中不发便是,不想皇上竟然正经抛出来请议,这赫然是让他大喜过望。故而出列扬声道:“皇太子承负至宝,宜立长。”
皇帝噙笑不语,又问道:“严侍郎请立常山王,诸卿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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