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1 / 2)

“如此说来,太妃娘娘现今仍在昏迷?”瑞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是。”大丫头点头应声。

“既如此,那本王便不进去打扰了。”没见到季太妃疯魔后的样子,瑞王心中有些失落。

他抬脚想要离开,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季太妃转醒的细碎嘤咛声。

脚步一顿,瑞王重新转过身来吩咐大丫头,“你去看看是否太妃娘娘醒过来了。”

大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季太妃躺在床榻上,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进来,她霍然惊坐起,见到的确有人飘飘然进来,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一声声唤她“太妃娘娘”却实际上是来向她索命的。

呼吸骤然扼紧,季太妃惊恐地将被子裹在身上缩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来人,不待她走近,厉喝:“站住!”

听到季太妃的厉喝,大丫头胭脂浑身都在颤抖,她也怕待会儿自己会同早上的侍妾们一个下场。

堪堪站住身子顿在原地,胭脂再不敢往前一步,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你是不是来索命的?”季太妃全身开始发抖,喘着粗气朝着胭脂发问。

胭脂哪里敢回答,嗫喏半晌,想着瑞王殿下还等在房门外,待会儿出去了怎么也得有个交代才是。

硬着头皮,胭脂低声道:“太妃娘娘,瑞王殿下亲自来看您了。”

似乎这句话极具效应,季太妃听闻之后果然平静了不少,裹在身上的厚锦被滑落下去亦不自知,眼睛直勾勾盯着胭脂,“你说……明哥儿来了?”

胭脂心中疑惑太妃娘娘怎么能把这个也给记错,但转念一想,太妃娘娘如今这个样子,便是把普通人认成玉皇大帝也是有可能的。

定了定心神,胭脂道:“太妃娘娘,是瑞王殿下。”

季太妃恍若未闻,嘴里径自低喃着:“是明哥儿来了,明哥儿来看哀家了,好,真好。”

她说着,挺了挺身子便要下床,一边动作一边吩咐胭脂,“快给哀家更衣梳洗,哀家要精精神神地接见明哥儿。”

胭脂一愣过后立即跑了出去。

瑞王坐在廊下,见到胭脂跑出来,忙站起身问:“如何?”

胭脂摇摇头,“奴婢也说不上究竟是好还是坏,奴婢告诉太妃娘娘,瑞王殿下来了,她却把瑞王殿下当成季二少,还吩咐了奴婢准备帮她更衣梳洗,说要精精神神地接见季二少。”

瑞王心中寒凉更甚,面上却不动声色。

良久,他摆摆手,“既然太妃娘娘如此吩咐了,那你迅速带着人进去帮她梳洗更衣便是。”

“诺。”胭脂应了话,唤了守在门外的其他丫头和嬷嬷一同进去。

听闻明哥儿要来,季太妃面上始终挂着笑,让丫鬟们以为太妃娘娘突然之间恢复正常了,各自都将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季太妃极为配合,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在丫头嬷嬷的伺候下全部梳洗完毕。

衣袖一拂,她起身去往旁边的花厅。

丫头嬷嬷们纷纷跟了上去。

瑞王见状,也抬了脚步跟进花厅。

此时此刻的季太妃眼里,瑞王便是季黎明的模样。

挥手屏退丫鬟婆子,季太妃对着堂中的瑞王招招手,笑道:“明哥儿,快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近些时日是胖了还是瘦了?”

瑞王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冷笑着上前一步,假意恭谨唤道:“母妃……”

“嘘——”季太妃将食指放在嘴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四下瞄了瞄,似乎是确定了不会有人偷听才勉强放下心来,压低声音道:“明哥儿,我们母子的关系,你私底下知道就好,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让皇上知道了,他会动怒把我杀了,也会把你给杀了的。”

瑞王嘴角浮现讥诮的弧度,换上清冷的语气,“您就不怕这招瞒天过海之计用不了多久会被揭发吗?”

“不会的。”季太妃投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当初将你送出去的时候就为你找好了替身,一旦皇上发现这件事,那么哀家便让那个人替你去死,明哥儿,你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这件事,只要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

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亲情彻底破灭,瑞王听着季太妃这掏心窝子的话,只觉得像有生了铁锈的钝刀一刀一刀割在心脏上,无法一刀痛快,却能慢慢折磨,直到心脏血肉模糊,疼痛难耐。

捂着疼痛的胸口,瑞王恍然之间想起了自己与清语相濡以沫的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来,这二十年,也就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最真诚,没有欺骗,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心机。

可这一切,在她偷听到季太妃的秘密那一刻就注定了只能成为回忆。

一阵比一阵心痛,瑞王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后退几步靠在了柱子上。

季太妃见状,眉头皱起,关切问道:“明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瑞王冷笑了几声。

可恨、可悲啊!他尊敬了二十年的母妃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真相总是那么残忍,总喜欢把轻拢的那层薄纱撕得粉碎,露出后面狰狞不堪的世界,让承受的人恍然大悟过后遭受入骨之恨和死别之痛。

瑞王紧紧咬着牙,瞳仁内全是血丝,他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另一只手抠在身后的朱漆柱子上,恨不能徒手将其捏碎以泄愤。

他恨,恨这世上有太多不公,恨自己身份的身不由己,恨当初把他从襁褓之中强行换过来的季太妃,更恨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自己。

如果不曾亲眼所见,就不会有今天这般伤痛,他或许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这件事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让人彻底遗忘。

如果不是亲耳所听,就不会有如今的夜不能寐,他或许会一直以为清语的死只不过是因为早产再加上身子虚弱所致,并没有所谓的后来真相。

他恨,可恨到极致已无力。

过往终究是过往,他无法回到过去改变结局,也无法在未来的无数个遗憾加感伤日子里再现当年。

自嘲地笑了两声,瑞王顺着朱漆柱子蹲到地上。可笑他在得知一切之后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