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节(1 / 2)

荀久挣脱扶笙的怀抱在座椅上坐端正了,顺便理了理有些松散的衣襟,重新掀帘看着外面骑在马背上的唐伴雪,道:“唐姑娘,刘权那小子可还在燕京呢,你就这么把他给扔下了?”

唐伴雪不以为然,“那小子厉害着呢,便是我不在,他也有本事一个人回冰火湾。”

“我们去岷国可不是为了玩。”荀久认真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有要事在身,况且旅途艰险,你若是贸然前去,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危。”

“不要你们保护。”唐伴雪撇撇嘴,“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你……”荀久还想劝阻。

唐伴雪一挥手打断她,“王妃就不要再劝了,我虽然年岁小些,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自己有多少本事,我清楚着呢,这一次去岷国除了陆路之外还有水路,我常年航行在海上,兴许水路还能帮助你们也不一定。”

荀久想了想,“我记得你说过你爹让你春年必须回冰火湾。”

“对啊!”唐伴雪点点头,“你们此去岷国不也得赶回来过春年么?到时候我与你们一起就行了,如果……”说到这里,唐伴雪瞟了徵义一眼,继续道:“如果今日到回来那一日的时间内,他还是要狠下心赶我回来,那我便回来,以后永远不再踏进燕京城一步,乖乖待在冰火湾待嫁。”

后面这句话,分量太重,让荀久一时不知道怎么规劝。

感情这种事,唯有当局者清楚,旁人完全分不清是非,无法论对错。

更何况,感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看她一眼,荀久又道:“你就这么走了,刘权那边可有交代过?”

“我昨夜便与他商量过了,我说过一定会在春年之前赶回来,到时候他再来燕京接我。”唐伴雪弯唇一笑,明媚的眼眸里跳动着几点星子,梨涡浅浅人面俏。

“你真想好了?”荀久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唐伴雪褪去了方才的颓然,随意挑挑眉,“我们海上的女儿从来不说谎,也不会拐弯抹角,我心里对徵义有意,我便遵从自己的意愿跟来了,我不想学你们燕京城的闺中姑娘,那种等在原地让对方发现自己心思的举动太慢也太蠢,徵义本就是沉闷的性子,我若是永远不说,他永远都不会发现,更何况他这一次去了岷国,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我如果再不主动,再不给自己制造机会,就等同于未战先认输,这不符合我的性格和作风。”

荀久淡淡一笑,想着这丫头倒是很有风骨,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就是不知徵义如何想,若是这两个人能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唐伴雪说完以后,也不管徵义是何反应,径自哼起了小曲。

荀久再看她一眼,见她衣裳有些单薄,关切地问道:“你穿这么少,不觉得冷么?我这里有件厚实的斗篷,你拿去披上吧!”

唐伴雪无所谓地笑道:“没事儿,我们冰火湾这个时节天寒地冻,岛上连叶子都结了冰锥子,比燕京可冷多了,我在那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点冷风,算不了什么。”

话没说完,唐伴雪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荀久面色微微变,嗔她一眼,“你看你还逞能,便是你已经习惯了风雪天,却到底还是十多岁的女儿身子,禁不起这么折腾的,听话,快过来把斗篷拿过去披上。”

唐伴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荀久一眼,准备打马过来接斗篷。

外面徵义毫无情绪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不必麻烦了,属下的披风给她便是。”

荀久一愣。

唐伴雪眨眨眼。

徵义不看唐伴雪,也不等荀久发话,直接将披风脱了下来,手上稍微施了内力飞向唐伴雪。

唐伴雪灵巧地接过了,扬眉看着他,“披风给了我,你想冻死么?”

徵义淡淡应声,“你既然是为了我才去的岷国,若是半途生病了,责任全都在我身上。”

唐伴雪眸光盈盈流转。

一直不曾开口的扶笙突然道:“唐姑娘,既然是徵义亲自给你穿的,那你穿上便是,他们这几个护卫早就在冰雪天经过了残酷的训练,这种天气,还奈何不了他。”

唐伴雪勾唇一笑,愉悦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她迅速将披风披在身上,那披风宽大,轻易便将她娇小的身子裹在其间,一股暖意顿时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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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人的最前方,郁银宸端坐在马背上,银紫色宽袍大袖垂落半幅,他并没有披蓑衣,他的周围三尺之内与外面隔绝,雪花近不了他的身,犹如行走在晴光潋滟的大道上。

梵胤追了好久才跟上他,不解地瞄他一眼,“国师,你这般匆忙,莫非是在逃避秦王妃?”

郁银宸握住缰绳的手指紧了紧,琥珀眸梭然眯起,里头破碎出一抹寒光,嘴角浮现些许讥诮,“本尊逃避她?”

“若非逃避,你何必一路上心神不宁?”梵胤清澈透亮的眼睛仿若一面能映照出人心的镜子,说出来的话让郁银宸微微皱了眉。

“本尊……有心神不宁?”他问。

“很明显。”梵胤毫不避讳,声音清透,“这么久以来,我还是头一次得见国师心绪紊乱,怅然失神的样子。”

郁银宸呼吸一紧,魔瞳中露出几分不敢置信。

五百年了,他每天都在心脏不完整的日子里渡过,除了等待还是等待,他曾亲眼看过刚出生的襁褓婴儿成长至耄耋之年,寿终正寝。他也曾看过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在垂髻之年互许忠诚,不过短短数年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见已是相顾无言。

然而这些苦乐悲喜,他从来体会不到,也不懂那是什么滋味。

这五百年,若非心中还有一个凤息,还有着等她转世的强烈信念,他险些就以为自己只是一缕飘荡于尘世的游魂。

面色冷下来,琥珀眸里寒光更甚,郁银宸僵硬的声音道:“这世上能让本尊乱了心绪的人只有凤息而已,秦王妃?她不过是凤息的半个灵魂罢了,本尊怎么可能会因为她……”

梵胤没说话,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郁银宸身上强烈的杀气。他很肯定,只要自己再敢多一句嘴,国师大人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郁银宸说完后,也不管梵胤是何反应,双腿一夹马腹,加快速度,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冰雪尽头。

西宫良人走上前来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梵胤,“激怒国师的感觉,如何?”

梵胤敛了心绪,眉眼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凝冷冽,声音冷冷清清,目光直直定在那抹银紫色身影消失的地方,“分明就是因为秦王妃而乱了心绪,嘴上却不承认,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动了七情六欲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错了。”西宫良人也顺着梵胤的目光望过去,淡渺的声音如同轻羽,“国师没有心,他的另外那一半心脏早就……”

“嘘——”西宫良人还没说完,梵胤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种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说的好,既然五百年前国师便有意要让自己忘掉这一段回忆,那么这中间想必有迫不得已或者说让他不愿面对的真相,你若是说出来,万一碰巧让他全部想起来,到时候你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