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1 / 2)

☆、答卷

江凭阑整个人往后一缩,拿了布巾探出只手去擦桌子上的水渍以此向某些快要发作的人示好,一边干笑着转移话题,“让我猜猜宁王殿下最后是怎么圆的。”

皇甫弋南见她识时务,脸色好看了些,示意她讲。

她清了清嗓,一本正经模仿着他的表情和语气:“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妃是王妃,亦是陛下的臣民,能得陛下赏识,替皇甫谋事,此为王妃之幸,亦乃儿臣之幸也。儿臣绝无藏私之胆,更无藏私之理。”

他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若非知道不可能,还道你今日也上了早朝。”

“知王爷者,莫若王妃是也。”她笑得一脸贼样,“皇甫弋南,你可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有朝一日你我为敌,你拥有一个这样了解自己的对手。”

“彼此彼此。”

看起来并不惧怕一语成谶的两人在对望里一个笑得心怀鬼胎,一个笑得淡漠坦然。半晌后皇甫弋南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该交卷了。”

江凭阑轻轻“啊”一声,这才记起,方才她让皇甫弋南一字一句将今日朝议内容讲与她听时,他提了个条件,要求她交一份听后感。皇甫弋南自然不会有此闲心,所谓“听后感”,说白了是想看看她的政治头脑。

他瞥她一眼,“若是答不出,过几日也不必去朝堂上丢我的人。”

她一个白眼还回去,清了清嗓:“这还不简单。”

皇甫弋南笑了笑,比了个“请”的手势,慢吞吞给自己斟茶。

“今日朝议的源头其实在于神武帝。一国之主,要想将一个人牢牢掌控在手里,最直接的方式,男者,令其为官,女者,纳入后宫。你捷足先登,令神武帝想要的人,哦,也就是我,成了他的儿媳。咱们素来好面子的陛下自然不会跟儿子抢老婆,更何况他表面上还得装得与你关系十分融洽密切不是?所以纳入后宫也就行不通了,令我入仕便成了能够绕过你的手,掌控我的唯一方式,”她笑了笑,补充一句,“当然,这方式是有风险的。”

皇甫弋南静静听着,在她讲到“跟儿子抢老婆”一句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不知为何觉得这粗俗的说法反倒比“王妃”之类文绉绉的词更令人心生愉悦。

江凭阑一边思考一边阐述,自然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顿了一顿后继续道:“所以,今日的朝议是神武帝安排的,早在冠礼文选之时,他便已为今日埋好了伏笔。东阁大学士无疑是安插在朝议里最重要的一环,其实,也是唯一的一环。一个大学士便足够令接下来的事顺利发生。太子性急,又视你为眼中钉,一旦听见‘宁王妃’三个字,第一反应便是不愿令我坐大以巩固和增强你的势力,所以他必然第一个提出反对。太子提出反对,太子一派的官员自然会跟上,至于他们的说辞,无非就是那句冠冕堂皇的‘后宫不得干政’。这时候,大学士便可以趁势抓住话柄,提出令我入仕的说法。”

他点点头,递给她一杯茶。

她正说得口渴,顺手接过就喝,根本没注意那茶盏不是自己的。

“接下来的事就更容易了,引经据典,以古演今,凭大学士口才,纵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更何况他还有帮手。帮手不是神武帝找的,却是在他料想之中的。相比遇事不动脑的太子,老四与老六显然聪明得多,没猜错的话,寿宴过后,这两人已经由死对头变成了合作关系,沆瀣一气要来对付你。他们想得深,看得出宁王妃入仕这件事对于宁王很可能是弊大于利,所以不仅不阻拦,反而唱了个双簧引导了事态的顺利发展。他们认为,官场险恶,一旦我淌了这浑水,轻则你得分神顾着我,重则我犯错一并连累你。不过,他们有他们的自信,我却也有我的,江凭阑岂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最吸引人的,怕就是这女霸王似的性子。”

她弯弯眼睛,“殿下过奖。”

“还有一人。”

“吏部尚书?”江凭阑笑得笃定,“东阁大学士为内阁元老之一,是六位大学士中最不受倚重的一人,但那只是众人以为而已。实际上,他才是六名元老当中最得陛下信任之人,所以今日这事才交给了他。可惜咱们的陛下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位为人低调尽职尽忠的老臣,其实是你的人。至于那位吏部尚书,与东阁大学士同理,表面上为太子一派文臣,其实也是你的暗桩,今日正是奔着跟大学士唱双簧去的。”她狡黠一笑,“我说得没错吧?”

他点头,“七七八八。”

“还有个附加分。”

皇甫弋南挑眉。

“咱们的宁王殿下今日为何会如此表现呢?”她不看他脸色,自顾自答,“照理说,你应该是最不希望我入仕的人。倘若我们夫妻感情是真,那么你必然不愿我以身涉险入官场,倘若是假,你也不会允许我搅动风云,我成,则踩在你头上,我败,则你跟着一起倒霉。所以不论是哪种情况,你总归是受害者。为了表现出受害者的姿态,你先是沉默,而后又作出为大学士之言所迫之态,不得不找借口给陛下和众臣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这缜密心计,这恰如其分的演技,成功骗过了包括众皇子和陛下在内的所有人。”

皇甫弋南笑笑,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心思被拆穿而不忿,取过手边一叠公文,“拿去看了,夜里来我书房拟草案。”

江凭阑点点头抱着大叠东西退出去,脚尖一勾替他将书房门带上。屏风后有护卫笑嘻嘻走出来,“主上,依我看,王妃这回却是想错了。”

皇甫弋南瞟了窗外走远的人一眼,收回目光道:“那么你想得对?”

“我猜主上朝议时并未作戏,您是真想要个孩子。”

“多嘴。”他不置可否淡淡一句,手指一弹,一封文书自桌案一头到了另一头,“连同谢礼一道送到喻府去。”

……

午后,豪情壮志扬言要给全府上下做饭的江凭阑最终傻在了后厨。太多了,真是太多了,原来一个宁王府有这么多人,一顿要吃这么多饭?真的只是想做个“饭”而已的江凭阑郁卒地想,她可能的确不适合做家庭主妇,至少不是宁王府的家庭主妇,这么多米,得淘到什么时候去?

厨娘大婶笑眯眯看着她,“您去歇着吧,这里我们来就是了。”

“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执拗的宁王妃蹲下来,手一拎“哗啦啦”朝米堆里倒了一大桶水,然后开始挽袖子。

忙活着的小厮们立即停手看她,宁王妃体格不大,力气倒是惊人啊。

后厨的下人们事先得了令,不管宁王妃是把锅砸了还是把水洒了都不用拦她,当作没看见就行,于是也便不争不抢,随她去了。

几十斤米淘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江凭阑长吁一口气,潇洒站起,打了个响指,“搞定!”

偌大一个后厨人人侧目去看被宁王妃“搞定”的米,然后他们的眼睛大了,嘴大了,头也大了。

好米,好白的米,好白好亮好颗粒分明的米!

江凭阑似乎没感觉到他们异样的目光,十分利落地揩了揩汗,自顾自咕哝:“哎呀,用不惯古代的淘米工具只得手洗,还费了我不少内力,这回可算干净了吧。”

满堂的人齐齐一栽。

当晚,宁王府全府上下吃到了宁王妃亲自淘的米。

人人感激涕零,热泪盈眶。

听说这每一粒米都被宁王妃金尊玉贵的手搓洗过。

gu903();听说宁王妃为了搓洗这些米耗费了一身的功力,以至淘完以后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