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后,云姬同党或斩与绣春刀下,或重伤被活捉。
一场刺杀消失在须臾之间。
筵席上吓得四处奔走仪容尽丧的宾客顿时觉得尴尬,迷之尴尬。
云姬满面不甘,瞪向依旧懒散坐于首座的蒋绍,他甚至连刀都没有拔。见她望过来,蒋绍微微一弯唇角。
云姬只觉气血上涌,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蒋绍垂眸盯着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慢条斯理道:“谁派你来的?”
“上天派我来的,似你们蒋氏这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云姬一双美目凌厉异常。
蒋绍嗤笑一声:“倒不想姑娘还是忠义之士!”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无边的嘲讽,令云姬勃然大怒,决绝道:“你少得意,我杀不了你,总有人收了你,蒋氏倒行逆施,不忠不义,早晚会遭报应的。”
“报应?”蒋绍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忽然甩落手中酒杯,酒杯砸在她的脸颊上,一颗黑色药丸混着鲜血喷出来。花容月貌的美人顿时鼻青脸肿,尤其是眼神,刹那间失去了慷慨就义的从容,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看来,姑娘也明白生不如死的滋味。”蒋绍的声音依旧温柔平缓,似情人细语。他拿起案几上的汗巾,擦拭手上的酒液,含笑道:“姑娘要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便送姑娘一个痛快。姑娘若是要做宁死不屈的英雄,就要委屈你试试我锦衣卫的手段了。”
锦衣卫的手段!云姬脸色剧变,身形大颤,她忍不住扭头看向左侧。
“你堂哥笑起来好渗人。”唐一凡压低了声音对身后小厮模样的人说,话音未落敏感察觉到气氛骤变,心里一跳,还以为自己没控制好嗓音,讪讪扭头,正对上云姬求救似的目光。
唐一凡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更懵的事情还在后头,他只觉眼前一寒,下意识丹田提气一跃而起,险险避开直刺面门的一刀。
不想对方一刀不中,迅速变势,向上劈来。刀光凛冽,森气逼人,直直向他头部斩去。
半空之中的唐一凡骇然,这一刀端地角度诡谲,狠辣无比,他的身体在空中折成一个诡异弧度,险险避开。刀锋在他脸一寸外掠过,惊得唐一凡冷汗淋漓。然不等他喘息,那刀再一次如影随形,唐一凡知道自己绝对避不开这凌厉一刀,所以他干脆不避了,他只想知道是谁下手如此狠决,定睛望去,竟是蒋绍。
此刻他脸上全无半分方才的优雅闲适,那一双桃花眼黑不见底,脸上的阴鸷翻江倒海似乎迫不及待要将他湮灭,只一眼,一股凉意便顺着小腿爬上心头。唐一凡骇然,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小话,怎么就像他抢了他妻子似的。
唐一凡觉得自己死也不会瞑目,太冤了!
“绍堂哥,不要!”那与唐一凡说话的小厮目疵欲裂,好容易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醒神,疾呼着撞向蒋绍。
刀身与唐一凡贴面而过,斩落几缕散发,那冷冷寒芒刺得唐一凡手脚俱僵。蒋绍空出来的另一手握成拳,汇力于拳峰,连击唐一凡腹部。
唐一凡顿时气息凝滞,只觉得摧古拉朽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痛的他恨不得一死了之。生不如死,他可算是明白了他之前说的话,更明白那美貌女子为何吓得面无人色,特么疼死个人。
唐一凡栽倒在地,蜷缩成虾米状。
收拳的蒋绍正好腾出手接住冲过来的人,冷声质问:“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
那小厮却不是小厮,乃是冀王府平襄郡主蒋岚。
被先发制人的蒋岚顿时心虚语塞,余光瞄到唐一凡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当下大惊,冲过去:“唐一凡,唐一凡,你还好吧!”
“应该死不了。”唐一凡殊为不易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蒋岚哽了下,觉得他应该真的死不了了,便站起来又走回蒋绍身边。
一句安慰话都没得到的唐一凡:“……”
蒋岚小心翼翼的看着蒋绍,赔笑:“绍堂哥,唐一凡肯定和那个刺客无关。”
唐一凡的兄长唐一平忙道:“听那女子的话,想来她是替朝廷办事的,咱们唐家一直是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和朝廷鹰犬有联系,她这是挑拨离间。”他们唐家原是西北赫赫有名的马匪,两年前才被蒋氏招安。唐一平正是接了王明义的缺,临江新上任的郡尉。
蒋绍随手把刀扔给下属,抬眸扫一眼蒋岚:“我知道。”
“啊!!!”蒋岚大惊失色:“那堂哥怎么要……”劈了他。
“他带你到这种场合来,不该死吗?”蒋绍反问。
唐一平:“……”这理由真是太正当了,他要是有个妹妹被猪拱了,那头猪还带着妹妹乱来也想活劈了他。
蒋岚顿时眼珠子乱飘,支支吾吾:“是我逼他的,他没办法才带我来,”又小声嘀咕:“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舞蹈香艳一点。
蒋绍垂了垂眸:“今日我在,只是稍稍教训他一顿,若是大哥,你觉得他还有机会站起来?”
蒋岚抖了下,霎时说不出话,觉得堂哥还是很善良的,期期艾艾看着他:“堂哥,你不要告诉我哥好不好。”
蒋绍看她一眼,微笑:“把这里所有人都灭口,他就不会知道了。”
蒋岚:“……”
众人:“……”
“这里不该是你待的地方,走吧。”蒋绍道,“还有,我会让人送你回信都。”
玩够了的蒋岚哦了一声,见唐一凡已经勉勉强强站起来,便招呼他一起往外走。
隐隐约约的,蒋绍还能听见蒋岚在嘲笑唐一凡没用,唐一凡理不直气不壮的解释,换来更加惨无人道的耻笑。
欢喜冤家!
蒋绍的目光逐渐转凉,两年前他收到阿璇一封信,整封信的重点是那群马匪居然被招安了,她想让外祖给她出气的计划胎死腹中,十分不开心!
他想去看她的,可他在锦衣卫正处于关键时机,他一进去就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下面人碍着他的家世当面不说,心里却不服。他需要向世人证明自己不是只能蒙祖荫的纨绔。
这两年,蒋绍一直在想,当时如果自己去了,一切是不是都会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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