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距甚近,这一下变招又快,吴过惊觉之时,刺尖距胸已不足三寸。
小午心头一喜,双手用力,峨眉刺去势更疾。
吴过退避不及,上身后仰,双刺贴胸划过。
小午不待双刺刺空,手腕疾沉,双刺折而向下,插向吴过胸口。
吴过脸色一沉,道:“真要赶尽杀绝吗?”便在这时,只听呛啷一声,一道寒光自他腰带间一闪而出。
小午大惊失色,急忙缩腕暴退,却已迟了,喀嚓一声,双手自腕骨以下,早已齐齐削去。鲜血喷涌而出,他惊得呆住了,一刹之间竟感觉不到疼痛。
吴过目射寒光,迎风而立,手中握着一柄软剑,剑身极薄,刃上宝光流动,变幻不定,剑身不住颤动,似乎只需轻轻一抖,便能折断。剑上滴血未沾。
小午面容扭曲,满脸骇异,向后退了两步,忽然转身便逃。蓦地眼前人影一晃,脖子上一凉,吴过已挡在身前,剑锋及颈,冰凉冰凉。他双足疾退,想要避过剑锋。
吴过飘身赶上,软剑始终架在他脖子上。
小午退了十余步,身子便靠在了一株大树上,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吴过手腕稍一用力,剑锋便嵌入他皮肉之中,鲜血丝丝渗出,喝道:“幕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快说。”
小午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双手剧痛,冷汗涔涔而下,再也挺不住了,颤声道:“我若说出来,你还杀不杀我?”
吴过微微一哂,道:“你若说的是真话,我自饶你不死。”
小午看了他一眼,哭丧着脸,道:“好吧,我告诉你。叫我下迷魂药陷害你的人不是别个,便是、是……”刚说到这里,吴过忽然听见他身后靠着的树干上传来“笃”的一声轻响。他未加留意,见小午忽然住口不说,便大声催问道:“快说,便是谁?”
小午睁大眼睛瞧着他,喉咙里咕嘟一响,脸上现出十分古怪的表情,仍不说话。
吴过已觉不妙,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却是已然断气,不由得大吃一惊。绕到他身后一看,只见那树干上深深地插着一支羽箭,箭尖穿过树干之后,刚好射入小午的后心。
吴过满脸骇异,立即手挽剑花护住全身,冷峻的目光自周围树林中一扫而过,黑暗中树影幢幢,看不见人影。他剑横当胸,冷声喝道:“藏头缩尾,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刚落,黑暗中有人“哼”了一声,紧接着便听“嘣”的一声弦响,一支羽箭穿透黑暗,疾射而至,直指眉心。
吴过见他射死小午,断了自己追查真相的线索,心头有火,一瞥之间,早已辨清对方正藏身于自己左侧十余丈外的一棵大树上,伸手接住射来的那支羽箭,反手掷出,唰的一声,直向对方回射而去。
他这一掷之力,虽不及对方强弓硬箭有穿云裂石之功,却也颇具准头和气势。黑暗中那人不敢硬接,左手挥弓,磕开来箭。谁知吴过第二支羽箭跟着掷出,去势更急。
那人只朝他射了一箭,被他接住掷回之后,只道他手中再也无箭可掷,便再无防范之心。却未料到吴过早已将射中小午的那支箭也拔了下来拿在手中,此时连环掷出,令那人措手不及,只听“噗”一声,已射中对方左边肩头。
吴过见他突施杀手,射死小午,其用意显然是杀人灭口,不让小午说出那幕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如此说来,此人身份也大有可疑,说不定便是那幕后指使之人。只可惜二人相距太远,那人又一直躲在黑暗之中不愿现身,所以始终无法看清他的身材面目。
吴过暗暗观察周围形势,知道那人并无帮手,心中略宽,忽地钢牙一咬,凌空飞起,直朝那人藏身的大树上扑去。他急于擒住对方,查问真相,所以只好以身犯险,冒险一搏。
黑暗中那人端是厉害,不待他靠近,已“嘣嘣嘣”三声连响,连珠射出三支利箭。吴过心头一凛,身在半空,无法闪避,忽见身侧有一根树枝横生而出,当即足尖一蹬,借着树枝反弹之力,凌空向后连翻三个跟头,退出七八丈远,才敢着地。
那三支羽箭全在空中与他擦身而过,“笃笃笃”三声,全部钉在旁边一株树干上,竟将那碗口粗的树干射穿,露出两三寸长的一截箭镞在外头。
吴过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叫一声侥幸,刚才身在半空,若无那根树枝借力,现在被箭射穿的便不是树干,而是他的身体了。当下凝神对敌,再也不敢冒险轻进。忽然听见身后水声作响,眼角余光一扫,才知自己已经退到长江边上,身后便是波涛滚滚、水流湍急的长江了。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向前跨出几步,忽然又听一声弦响,三支羽箭如同暗夜流星,分为上中下三路,电闪而至。
黑暗中那人一次射出三箭,来势竟然丝毫不弱,那张弓固然是好弓,那人的臂力却也不弱。吴过豪情顿生,叫了声“好”,站在岸边,使出一招“铁板桥”的功夫,左足钉牢地面,上半身向后一仰,闪过最上面一支箭,右脚一抬,将最下面那支箭踩在了足下。但中间那支箭却已然及胸,避无可避。
他将软剑竖在胸前,迎着箭镞一剑劈出。只听“喀嚓”一声,不偏不倚,那箭竟被他一分为二,一剑劈成两半,直向两边射去。然而,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那支羽箭中间竟是镂空了的,里面还藏着一支极细极细的短箭。长箭被劈开之后,藏在里面的短箭就露了出来,余势未衰,扑哧一声,射入他胸口。吴过“哎哟”一声,向后便倒,砰然一声,落入江水之中。
黑暗中,那人张弓搭箭等了片刻,不见他爬上岸来,急忙跃下树,冲到江边,却见江水奔涌,水波涛涛,吴过早已沉入江底,寻之不见了。
那人又往江水中空射两箭,不见动静,这才放心,收起弓箭,得意一笑,道:“你身中剧毒,现在又被我的子母箭一箭穿心,即便此时不死,也绝难活过七天。从今往后,看谁还敢跟我过不去。哈哈哈!”
他回身走到小午的尸体前,想了想,忽地阴险一笑,用指头蘸上鲜血,撕开他胸前的衣服,在他冰凉的尸体上写道:“夺我总捕头之位,杀无赦。吴过留字。”然后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一月之后,九月初八。仁义山庄热闹非凡。
今天是仁义山庄庄主雷惊云接任仁义门掌门之位举行接位大典的日子,也是雷惊云与白如霜成亲的大喜日子。
仁义门近来在江湖上声威日盛,大有与武林第一大派少林派分庭抗礼之势,仁义门新掌门人接位,江湖上的朋友谁不争着来道一声贺喝一杯喜酒?
雷惊云大难不死,劫后余生,全凭白如霜细心照料,才得以这么快恢复元气,重出江湖。二人历尽苦难,摒弃世俗偏见,患难相爱,更是弥足珍贵。一时之间,二人真心相爱的故事在江湖上被传为佳话。
夜已经很深了,待到闹洞房的亲戚朋友都退去之后,新郎倌雷惊云这才松了口气,关好房门,回头望见坐在床沿的新娘,虽然并没有喝多少酒,心却已经醉了,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霜妹,咱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白如霜含羞带笑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云哥,咱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我好高兴。”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冷声笑道:“名正言顺?哼哼,我看未必。”
新郎新娘忍不住脸色一变,抬头看时,洞房里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瘦长,目光冷峻,一动不动地靠墙站着,浑身上下就像一块生铁一样透着一股冰冷生硬的气息。
雷惊云大吃一惊,暗忖: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怎的我却全然不知?往对方脸上一瞧,忽地呆住了,失声叫道:“吴、吴兄弟,原来是你?”
那人从阴暗处走了过来,道:“多谢雷兄还记得我吴过的样子。”
原来这人正是吴过。
雷惊云脸上掠过一丝惶恐之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哈哈一笑,道:“吴兄弟,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可把我给想死了。今天可是特意赶来喝我的喜酒的吗?前些日子,江湖上到处传言你为泄私愤杀了新上任的知府衙门总捕头小午,畏罪潜逃,我不信……”
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吴过身上所穿的正是知府衙门里的官差服饰,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他现在真正的身份,下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吴过拱了拱手,朝他一揖到地,道:“多谢雷兄信任,小午确实不是吴某所杀。杀他的人就是……”刚说到这里,忽地闪电般欺了过去,左手五指如钩,直朝白如霜脸上抓去。
这一着大是出人意料,白如霜的武功虽是不弱,但事起仓促,早已吓得花容尽失,不知如何闪避。
“干什么?”雷惊云脸色一变,急忙出手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