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门时,他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天空万里无云,异常晴朗,看样子,今天的气温将会比昨天更高。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大热天的,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大老远跑到狗肉街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呼哧呼哧地吃着热腾腾的狗肉火锅。就像他实在看不明白那个邵彤为什么会为了那些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狗而一掷百万一样。
他一边摇头,一边往车房走去。他住在碧桂园小区一幢三层别墅洋楼里,车房就在一楼大门旁边。打开车房的门,他那辆黑色桑塔纳就停在那里。
他按了一下遥控钥匙,小车的防盗锁“嘀”地叫了一声。
他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正要发动小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看时,这才发现小车后排座位上竟然站着一只狗,一只黑狗。一双狗眼,正满怀仇恨地瞪视着他。
荀志雄忽然认了出来,这不正是前天从他的铁叉下逃脱的那条狗吗?他意识到情况不妙,正想跳下车,可是已经迟了,黑狗认准了他这个仇人,狂吠一声,猛然扑上来,张口咬向他的咽喉。驾驶室内空间狭窄,荀志雄无法闪避,情急中伸手格挡,那狗毫不示弱,一口咬住他的胳膊,竟不松口。
荀志雄痛得大叫一声,从驾驶室滚倒在地。黑狗被他甩开之后,掉头跑出车房,在小区里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荀志雄一看自己的手右胳膊,竟然硬生生被咬掉两块肉,正往外冒着鲜血。他急忙从车里扯了两张纸巾按住伤口,然后给自己一个熟悉的医生打电话,说自己被狗咬了,现在去他那里打狂犬病疫苗。
他挂了电话,忍痛坐回车里,正要发动小车,突然浑身一颤,心脏像是被针刺中一般剧痛起来,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了。
他心中一阵惊慌,忙掏出手机,想给在家里睡觉的老婆打电话,可是手机还没有拿出来,人却已经抽搐着倒在了驾驶座下面……
上午9点多的时候,朱妙芙才不紧不慢地爬起床,出门的时候,看见自家车房的门开着,觉得有些奇怪,进去一看,才知道丈夫出事了。她一边摇晃着丈夫的身体,一边用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
几分钟后,医院的救护车赶到,医生上前对荀志雄作了检查,满脸遗憾地对朱妙芙摇着头说:“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他死得有点蹊跷,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叫警察来看看。”
于是朱妙芙这才想起打电话报警。
不大一会儿,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开进了碧桂园小区,带队出警的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范泽天。
法医老曹上前查看,确认荀志雄已经死亡,现场勘察工作随即展开。
老曹检查过荀志雄的尸体之后,简明扼要地向范泽天作了汇报: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早上8点至9点之间,死者右手手臂有两处被狗咬伤的痕迹,除此之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
范泽天知道死者荀志雄的身份之后,皱起眉头说:“他可是咱们青阳市鼎鼎有名的狗肉大王啊,而且现在正在搞什么狗肉节,狗肉大王在举办狗肉节的时候被狗咬死了,这绝对是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啊!”
老曹说:“他也不能真正算是被狗咬死的。如果单纯只是被狗咬到,哪怕是染上狂犬病,也不可能这么快死亡。我从他的伤口处提取了一些血液样本,拿到法医车上快速检测了一下,发现其有中毒的迹象。”
“哦,中的什么毒?”
“是一种蛇毒。我推测,咬伤他的那条狗,牙齿上应该用某种特殊手法染上了蛇毒液。蛇毒进入人体消化系统一般没有多大关系,换句话说,就算是吃进肚子,也基本不会中毒,但是不能进入人体血液循环系统,一旦进入,可以让人在十多分钟之内出现中毒症状,如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全身抽搐,最后死于窒息或心动力衰竭。”
范泽天问:“现在能搞清楚具体是哪种蛇毒吗?”
老曹摇头说:“目前还无法断定,必须要进一步尸检之后,才能有结论。”
范泽天看着荀志雄的尸体说:“狗是不可能往自己的牙齿上擦毒液的,肯定是有人在狗身上做了手脚。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一起人为毒杀案。”
老曹点头说:“是的,可以这么认为。”
痕检人员报告说,车房里只有死者自己和其妻朱妙芙的脚印,另外还有急救医生和护士进入的痕迹,除此之外,暂时找不到其他线索。
范泽天把朱妙芙叫到一边说:“朱太太,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为了尽早破案,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朱妙芙脸色苍白,揩着眼泪说:“你问吧。”
范泽天说:“你丈夫最近是否有过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朱妙芙摇头说:“没有,只不过他最近在忙狗肉节的事,每天晚上都是10点多才回家。”
“昨天晚上呢?”
“也是一样的,他开车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晚上10点半以后了,但我没有看表,所以具体时间是多少,我也不太清楚。”
“那今天早上呢?”
“今天早上啊,也跟平时一样,他先起床去上班,我因为没有工作,所以睡得晚一点,大概9点左右才起床,准备出门时才发现车房门没有关,觉得有些奇怪,进去一看,想不到我丈夫他……”说到这里,朱妙芙又忍不住捂着脸抽泣起来。
范泽天站在一边,待她情绪平静一点之后,又问:“你丈夫平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朱妙芙悲戚地摇摇头说:“这个我不太清楚,他工作上的事很少跟我说。不过我想他做这么大的生意,或多或少都会得罪一些人吧。可是那也不至于要他的命啊……”
范泽天点点头,表示理解,还想问什么,女警文丽忽然跑来报告说,这个高档小区里住的都是有钱人,为了防盗,小区各处装了不少监控探头。
荀志雄车房门口的小区车道边就有一个监控探头,正好可以拍摄到车房的情况。她已经叫小区保安把今天早上这个监控探头拍到的画面调出来了,请范队过去看看。
范泽天跟着文丽来到小区门口的保安值班室,小区的保安部主管已经在那里等着。值班保安调出了今天早上荀志雄车房门口那个监控探头所拍摄到的视频资料。
大约早上7点55分左右,荀志雄穿着一件短袖t恤,走进了监控画面。他掏出钥匙,打开车房门,车房里停着他那辆黑色桑塔纳。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大约过了二十来秒钟,他忽然从小车里滚跌出来,一条精悍的黑狗死死拖咬着他的右手胳膊。
荀志雄倒地挣扎,黑狗被他甩开之后,迅速逃出车房,跑出了监控画面。荀志雄从地上爬起,先用纸巾按住伤口,然后又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再坐回车里,好像在他正准备发动小车的时候,突然手捂胸口,从方向盘上滑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这时画面时间显示为早上8点零7分。
范泽天皱皱眉头,让保安员把画面倒回荀志雄从车里跌出的那一瞬间,透过小车前挡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狗突然从后排座位上扑上前,一口咬住了荀志雄。
从值班室走出来时,范泽天问文丽怎么看这个案子,文丽想了一下说,狗只是杀人工具,真正的凶手,应该是那个偷偷把狗放进荀志雄小车的人。咱们只要找到这个人,这案子也就破了。
范泽天点头表示同意,他说:“我刚才已经问过朱妙芙,荀志雄昨晚10点半之后回到家,回家后直接把车锁进了车房。凶手应该是在昨晚他把车停在车房之后,到今天早上他去车房开车之前这段时间内,把那条带着毒牙的狗放进他的车里的。”
文丽说:“可是这段时间,荀志雄的车一直停在车房,车房门是锁着的,小车门也是锁着的,我们已经检查过车房门和小车门上的锁,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到底是什么人才有这个能耐,能在完全不破坏门锁和车锁的情况下,进入车房把狗放进车里呢?”沉默片刻,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不约而同地道:“朱妙芙?”
是的,要想不留痕迹地进入车房,打开车门,肯定得有车房和小车钥匙。而能轻易拿到这两把钥匙的人,除了荀志雄自己,就只有他老婆朱妙芙了。
文丽说出了自己的推理:“昨天夜里,朱妙芙趁丈夫熟睡之后偷偷拿走他的钥匙,打开车房门,将事先准备好的带着毒牙的狗放进了他的车里。今天早上,荀志雄一开车门,已经在车里被关了一夜的黑狗就立即狂躁地扑到了他身上……范队,要不要立即拘留朱妙芙?”
“别急,我看她的悲伤好像不是伪装出来的,咱们还是先传唤她,摸摸情况再说。”范泽天沉着地说。
两人回到案发现场,把朱妙芙叫过来,告诉她说:“你丈夫是被一只事先放在他车里的,牙齿上带有蛇毒液的黑狗咬伤后中毒身亡的。根据我们的推测,那条狗应该是你丈夫昨晚把车停进车房后,被凶手放进车里的。”
朱妙芙“哦”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他俩,等着他们往下说。
范泽天见她没有反应,不禁与文丽对望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一下,你跟你丈夫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