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厢房门口的侍卫得了骆林悦的指令,才将挂锁的门打开,只见红肿着眼的鱼书和四平冲了出来:“他们……他们不让奴婢出去,奴婢都快吓死了……呜呜呜呜……公主要走也带奴婢啊……”
四平也委屈巴巴直抹眼泪:“奴把上吊用的白绫都备好了。”
燕字破涕为笑,戳了下他的脑门:“你们俩莫不是睡糊涂了?九公主听明玉师太讲了一夜的经,你们一个要旁听,一个听不到就要自缢,翻了天不成!”
一众人忙点头称是,不仅睡糊涂了,还得了红眼病。
李无眠向谢池和骆林悦行了礼致谢,正要转身进屋,就被谢池叫住,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下我命人送了避子汤来,只说是滋补之物。”
感觉到她身子一僵,谢池知道她心思敏感,又生出什么旁的想法来,解释道:“那药温和,不会影响你日后受孕。”
李无眠脸一红,轻轻点头嗯了一声,方才进了屋。
谢池与骆林悦边往外走边谈论昨夜之事,他将着火点选在后院一偏僻处,烧毁了几间屋子,原本影响不大,但不知怎么吹了阵风,些许火星落在了隔壁公主府,虽扑灭得及时,仍有损失。
长安城内突然出现了南诏刺客,此事非同一般,长安城中竟有人与敌国勾结,且对皇家之事了如指掌,料想这牵线之人来头不小。南诏两年前受到重创后一蹶不振,莫不是要卷土重来?可未免太早了些。
南诏刺客为何要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九公主动手?后宫争斗也有南诏的手笔,谢贵妃真不知她刻意放入百宝斋的刺客是谁吗?虽然是谢池的亲姑姑,可她与皇后同样可疑。
还有那刺客自称“本王”,多半是声东击西,南诏还能喘气儿的王爷们不是大渊的阶下囚就是沧浪老人,哪里有这般身强力壮的高手,此事多有疑点,还需小心谨慎。
昨日谢池那一剑,刺客受伤不轻,一时半刻离不了长安,就以昨夜有刺客潜入辅国大将军府试图放火行凶为由,全城缉拿搜查。
谢池估摸着此番搜索十有八九找不到南诏刺客,但足够证实南诏有大靠山在京,只要他们还有动作,迟早会被捉住尾巴。
“正事说完了,贤弟有一私事不解,想请教行舟兄。”骆林悦做了个请的手势,见谢池点点头,继续道:“贤弟侵淫温柔富贵乡多年,与花魁娘子们发乎情、止乎礼,顶多拉拉小手,亲亲小脸儿,适才行舟兄所说‘避子汤’是怎么回事?”
***
五月初六晌午刚过,李无眠一行人回了皇宫,马车上还多了几卷明玉师太亲手抄的佛经,说是昨夜相谈甚欢,赠给九公主浏览。
人证物证俱在,一场出逃与追杀就这么被掩盖过去,无人追究,也不敢追究。
李慕瑛气得发疯,但凡屋中能挪动的物件儿无不被她摔碎推倒,婢女太监们跪了一地,没人敢上前阻拦。
见屋内没什么好砸的了,李慕瑛打开妆奁下的抽屉,摸出一把镶有红宝石的匕首,李无眠不但没死,还被谢池救了回来,什么杀人诛心,明明诛的是她的心!若是眼见表哥娶旁人,不如她与那狐媚贱妇同归于尽!
见主子握了把锋利的匕首要杀将出去,怕事情从殿中闹出去一发不可收,跪着的婢女太监们上前拦的拦,去叫人的叫人。
谢贵妃进门时,正看见一地的血,吓得腿软,忙上前问李慕瑛伤在哪里可要紧,听闻都是下人身上的血,才放下心来,谢贵妃眼中只有她的十二娘,奴婢们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见到母亲来,李慕瑛哇的一声哭出来,匕首掉在地上,她颤抖的双手满是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露珠好像死了。”
露珠是十二娘的贴身侍女,适才阻拦过程中被失心疯的李慕瑛一刀捅在脖颈处,血溅一地,躺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再没了动静。
李慕瑛第一次亲手杀人,胆战心惊,顾不得再去寻李无眠的麻烦。
大渊律法明面上禁止滥用私刑,可也有空子可钻,若是奴仆犯了偷盗、抢劫等罪,家主可动用刑罚。皇室同样如此,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罪不罪的,还是由他们说的算。
“我儿莫怕,露珠吃了熊心豹子胆,嫉妒我儿,弑主不成,自刎在此地。”谢贵妃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在场的人无不打了个冷战,跪着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贵妃娘娘说的话,你们可都听清了?”宋嬷嬷巡视过在场的每一个奴婢:“若是说错了话,想错了事,就与露珠一个下场。”
“奴婢听清了。”
“听清了就将这忘恩负义的狗奴抬出去,速速将十二公主的屋子清扫干净。”宋嬷嬷吩咐道,顺便将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塞在露珠的手中:“把窗户、门都打开,点上熏香,去去味儿。”
***
露珠得了失心疯弑主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帝和皇后也专程去看了李慕瑛,她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半点做不了假,帝后赏了好些珠宝首饰以示安慰。
为此各宫盘查了好几轮,以免再发生此类事件,失心疯的奴婢未令长安城百姓人尽皆知,反倒是谢将军的事再次传遍了大街小巷。
自打谢池回京,关于他与九公主解除婚约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端午那夜谢府走水,还累及公主府,官府说是刺客所为,张榜缉拿,家家户户摸排,到最后也没翻出个什么,十有八九那火是谢将军自己放的,还未完婚就烧了两府,不正是可说天意,东市卖布的张阿婆作为第一个将走水和天意联系起来的八卦学家总结:天意说九公主和谢将军水火不容!
反倒是知情人士平康坊风流才子骆某人酒醉后的话无人相信,他说:什么水火不容,明明一肚子坏水儿!
六月,长安正热,辅国大将军府管家王孟近日来说话说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晕倒在烈日下,一了百了。这不,刚过晌午他就得站在外门前,指挥一众抬着各类家具物什的仆役往隔壁公主府送。
围观看热闹的人多了,他就得扯着嗓子喊:“仔细点儿,别磕了碰了,往后将军还得用……那边端月牙凳的,别用脏手碰!那木材可是将军亲选的……”
月牙凳只有女子才用得上,围观的百姓听明白也看明白了,谢将军和九公主的婚事没吹,全长安城的媒婆又将谢池的名字从小本本上划掉了。
忙碌两日,王孟与玉竹诉苦,九公主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他们将军这般费心,短短两个月,家中库里可少了好些宝贝。
玉竹认真思索了半晌,回答道:“应是口不能言的关系,将军最不喜聒噪之人。”
“骆将军的话可不少,也不见将军不喜他。”王孟不相信玉竹所说,不说整个大渊,就是长安城都有些患哑疾的姑娘,也没见将军打过哪个的主意,况且哑疾算什么优点,遂道:“问你也是白问,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与小娘子相处。”
王孟一番话,惹得玉竹不高兴,他转身从柜子里掏出一条腰带递给王孟:“你仔细瞧瞧。”
“皱皱巴巴,有什么好瞧的。”王梦一把推开,颇为嫌弃。
玉竹将腰带摊开,指着一处,得意洋洋道:“有个小娘子攥着本公子的腰带攥了一宿!怎么说都不松开。”前半句话确实有夸大的成分,顶多半宿,后半句可是比珍珠还真,就连他小解,燕字都不愿松手。
“那小娘子可是个眼瞎的?”王孟又问。
“不瞎不瞎,长得还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玉竹脸微微一红,挠挠头解释道。
“那你怎么不去求将军将她许配于你?”
“小娘子有一点不好,太爱讲究,本公子潇洒自在,受不得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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