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也不多做纠缠,嘴角挂着笑容,向成王行了一礼:“那某与公主先行告辞。”
张府尹见状况,如释重负,站了一早上可算能动了,忙命侍卫衙役驱散看热闹的人群,让出一条入城的路。
谢池自去了接风宴,而李无眠一行人则回了将军府,管家今日方才得知公主也到了洛川,来不及再收拾一处配得上她身份的院落,私下派人请示谢池,得知夫妻二人住在一起,才松了口气。
主院已有两个婢女落雪成霜,是管家从西南府中带来的,说是一直在谢池身边侍候,用得放心些。
李无眠好说歹说才劝得燕字回房歇息,她与落雪成霜一起收拾行礼,将常用的物品安排妥当已是掌灯时分,她简单用了些晚膳,料定谢池不会早回,便去更衣沐浴。
木质的浴桶中盛满温度适宜撒着花瓣的热水,她浸泡其中,只觉得通体舒畅,紧绷了几日的心情都放松不少,闭上眼不由地哼起小曲来。
“婢子帮公主擦拭。”听声音说话的是落雪,李无眠并未睁眼,点点头,从水中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浴桶上。
落雪擦拭的力气有些重,李无眠心想她原先是伺候谢池的,男子与女子自然不同,也能理解,忍忍便好。
不想落雪突然拽起她的胳膊,从腋下将她整个人从浴桶中提起贴在身上,她慌乱地睁开眼,这才看清哪里有什么落雪,谢池怎么提前回来了!
“臣伺候得可好?”
第三十三章
李无眠低头看见自己不着寸缕,湿漉漉的贴在谢池身上,染得他墨紫色袍衫暗了一片,适才怕跌倒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水珠顺着手腕砸落在光滑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滴答”一声,这声音敲得她回了神。
她忙捂住嘴怕自己尖叫出声引得婢女们进来,看到这令人遐想的一幕,完全忘记了若不是落雪替谢池开口,又退了下去,谢池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到浴室。
“莫不是臣刚才伺候得不合公主心意?”谢池边问边解腰部的系带,眼睛却一直盯着慌忙坐回水中,双臂环在胸前,满脸通红的李无眠。
她不敢抬头看,手指指着紧闭的屋门,示意他先离开,待她洗完换了水再来。
“公主将臣的衣袍弄湿,却还要赶臣走,未免不近人情。”谢池装作不看不懂,自顾自地褪下外袍,开始解里衣,待他一只脚跨进浴桶,已经如煮熟虾子般的李无眠再也坐不住,蹭的一下站起身,三两下爬出浴桶,随手抓了件衣服裹在身上就往外跑。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更不想在此时上演一出鸳鸯浴,走为上策,落雪成霜守在门外,见李无眠光脚跑出来,忙寻了双鞋给她穿上。
瞧见二人眼中隐有惊讶之色,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的是谢池的衣裳,指指里面正欲解释,可一想这二人不懂手语,白费一番力气,也顾不得回去再换,咬着牙一跺脚,干脆往寝室跑去。
幸好下午才归整好衣物,李无眠轻车熟路地找到干净衣裳,不待落雪上来帮忙,着急忙慌地往身上穿,紧随其后的落雪叹了口气,拉她坐下,帮她调整衣带和裙衫,轻声问道:“可是将军突然出现吓到公主了?婢子以为公主和将军既是夫妻,想来已经惯了,不是成心要为难公主。”
李无眠见落雪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忙拉起她,指着自己,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是怪她,指着浴室的方向,让她去伺候谢池。
“将军凡事亲力亲为,他沐浴时不许人在旁侍候,婢子此时进去,非挨上十板子不可。”落雪起身,拿起早前备下的干净帕子,为李无眠擦拭头发上的水珠,长安城的辅国大将军府什么情况她不清楚,可西南将军府谢池的院子,换过几波人,那些婢女无一不是坏了谢池的规矩,被打了板子逐出府去。
她和成霜能待到现在,全凭管得住自己一颗心和一张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更不想爬上将军的床。
谢池就连夜里睡觉时,屋内都不许人待着,寝室的门外有一张坐塌,白日里收起,晚上再摆上,那就是她和成霜值夜的地方。
故而当落雪听玉竹说,近两月来谢池几乎夜夜都与李无眠同榻而卧,甚是惊讶,想来将军是把公主放在心上了。
只是没想到,原以为是夫妻情趣,结果公主被吓得不轻,早知如此,她多少提醒着点儿,也不至于如此,只望公主可别受风着凉才好。
落雪从柜中取出身里衣和常服递给成霜,让她放在浴室外间更衣的地方,待谢池沐浴后自行换上,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问道:“将军那些里侧绣着‘行舟’二字的衣裳可是公主制的?”
李无眠红着脸点点头,比划道:绣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落雪见她又摆手,知她谦虚,忙说道:“公主那些衣裳制得极好,又合身,将军说穿着舒服,自打两年前公主开始往西南送衣物开始,府中采买和绣娘日子过得顺畅多了,府中上下都感念公主的好呢。”
闻言,李无眠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意,她在谢池心里有些用处,最起码衣裳做得好。正在她思索带来的料子中还有哪些能做里衣,谢池已经沐浴完走进房中。
见李无眠又站起身,似要往外走,谢池不得不开口道:“公主今夜又要去照顾燕字?”
她赶忙摇摇头,走到他跟前,从身后拿出一尺子,示意他张开双臂,量了起来。
“又要给我做衣裳?”见状,谢池态度也缓和不少,垂目看着她的发顶,尚未完全干的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用一根白色锦带松松拢着,甚是乖巧。
“这几日为何要躲我?”谢池任她摆弄测量,话一出口,只觉得身后之人手一僵,少顷,她转到他身前,抬起头望着他的眼,摇摇头。
谢池已经不想看见她一味否定,干脆坐在桌边,将桌子上备的纸笔推给李无眠,要其过来解释一二,他不喜欢身边的人藏着掖着,整日谋算已经够累的了,今夜的晚宴他本就不想参加,图个清闲。
李无眠见他坚持,只得坐下,执笔写道:那日我去雀室找你,不想碰到你和河阳郡主说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獨“你偷听我和她说话?”谢池倒了盏茶,抿了一口。
李无眠红了脸,在“不是故意”四个字上画了个圈。
“你的夫君与别的女人说话,你还要怪自己不小心?”谢池转身又拿过一青花瓷杯,也倒上温茶,推到李无眠跟前儿:“你听就听了,大不了问我一句,我们把事情说仔细了,省得你自己胡思乱想。”
李无眠提笔:可以问吗?
抬眼见谢池点点头,她这才放下心来,几日以来堆积在心中的问题,都写了下来:你与郡主可是难分难舍?她为何会从西南将军府来?因为不能嫁你为妻,所以以婢女身份在你身边吗?她回了成王府,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你的问题也太多了,且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你自己选一个,我来答。”
李无眠贝齿咬着红唇,眉眼颦蹙,半晌才指了最后一个问题,前尘往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怎么打算。
“我和郡主从前没在一起,往后更不可能在一起,你离她也远些。”谢池自认为回答得面面俱到,可话落在李无眠耳中又成了另一番滋味。
一双杏眼顿时就蓄了泪,嘴角微微颤抖,似是在强忍什么,字也写得用力:将军放心,我定不会找郡主的麻烦。
“宫中不是有专门供贵主们读书的书房吗?我记得请的都是大渊各地有名的女夫子,怎么教出个你这样听不清话的。”谢池只觉得李无眠反应好笑,扶着额头感叹道,可再一抬眼,见她眼珠滴在纸上,墨渍都晕开了,好不可怜,只得继续解释道:“李知叶城府极深,她不是个善茬,你且离她远一些,以免中了计谋。”
李无眠方才止了泪,她背过身去,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眼泪,烛光的光晕勾勒出她线条匀称的芙蓉背,仿佛水中之月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勾得人挪不开眼。
“过来。”谢池声音暗哑了几分,一只手支在桌子上,侧脸斜斜靠着,另一手掌心向下对着回过身来的李无眠点了点。
他的脸一半藏在阴影下,看得并不甚清楚,可嘴角那一抹笑意,映在李无眠眼中便大有不同,那些个春意盎然的夜里,他哄着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抹笑,这笑激得她意乱情迷难以自控,只得咬在他肩上或是手臂上方能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