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翩翩起舞的歌姬舞姬也穿得严实,中规中矩。
世子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坐在次席上,成王不让他说话,他就只管吃菜。席间健谈的便只有蜀王一人,很快,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就都有些坐不住了。
谢池先起身告辞,原想与蜀王一同离席,不想蜀王以醉酒为由,说留在王叔府中叨扰一夜。谢池未有多言,携李无眠回了家。
翌日,“酒醒”的蜀王特地候在李知叶院前,待她出现,忙上前搭讪。
“郡主可曾去过西南?”蜀王行为虽有些唐突,可倒不像是沉迷美色一见钟情的模样。
“不曾,莫非大王曾在西南见过与我相似之人?”李知叶故作惊讶地问道。
蜀王吞吞吐吐故作有口难开之意,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锤了几下,左顾而言他:“郡主曾与行舟指腹为婚,若不是谢尚书……”
李知叶原以为蜀王是借机试探她是否就是画屏,不想竟是在此事等着她,怎么?她该道一声“事与愿违”?
“我与谢将军无缘罢了,现下将军与九公主伉俪情深,往事不必再提。”
“有句话本王原不当讲。”蜀王不想错失良机,昨夜思来想去,若他除去李无眠,又能撮合谢池和李知叶,谢池定会记他恩情,往后入主东宫的筹码也更足,遂道:“可不说出来心中又过意不去,郡主也知,本王与行舟在西南共事两年,常有来往,他府上有一婢女,与你有六分相似,是以昨日本王初见郡主,有些失仪。”
蜀王说到此处,见李知叶大惊失色,知是自己赌对了,谢池一表人才,满大渊都找不出第二个,否则怎能叫那眼高于顶的十二娘得了失心疯,只要郎有情,妾有意都不是难事。
“本王见行舟待那婢女甚好,却从不逾矩,之前不解,现下才明白了,那女子只是郡主的一幅画像罢了,唉,命运捉弄啊。”
“大王若无旁的事,我先告辞了。”李知叶低头垂目看不清表情,脚下走得极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好似佳人惶恐,蜀王心道一声有戏。
待观棋关上门,李知叶躺在榻上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你可听见那傻子说的话?哈哈哈哈,他竟然敢说谢池对我有情?蜀王那一双眼睛不如喂了狗,眼明心瞎!”谢池待她甚好?她这“囚犯”真是感激涕零。
观棋面无表情,早已习惯了李知叶的喜怒无常,她行了一礼道:“郡主早上不是说想吃城东的果子,婢子这就去买来。”
“也是,那傻子在成王府待了这么久,你是该去给主子汇报汇报,千万别漏了适才蜀王的话,也好让谢池知道,他在旁人眼中对本郡主的爱慕是如何痴狂。”
“婢子速去速回。”观棋并不理会李知叶的冷嘲热讽,自行取了令牌往院外走,院外园子中一老仆正在修剪枝叶,观棋两指并拢,捏捏耳垂,直到她采买归来,那老仆才挪了位置。
***
骆林悦躺在书房榻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模样甚是自在。
“陛下命你将蜀王送到,便回长安,你不回也罢,不在蜀王府上待着,天天赖在我家作甚?”昨日蜀王抵达洛川,骆林悦身为护卫首将,把人明面上交给成王,私下交给谢池,便可功成身退,但他借着送四平到将军府的由头,干脆住了下来,任凭谢池怎么说,都跟在他身边,要不是考虑到夜里睡觉时还有个李无眠,他非得从早到晚都贴着。
“你少拿陛下压我,我们还是不是生死之交?当年那豹子……”骆林悦自顾自讲得眉飞色舞,期间口干舌燥还喝了盏茶。
单就今日,谢池已经把二人豹口脱险的事情听了三遍,不得不服软:“行,行,行,你别说了,我都告诉你。”
骆林悦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正襟危坐,面上甚是严肃:“洗耳恭听,你快说吧。”
谢池正要开口,就听门外玉竹敲门说买了新鲜果子,请将军一尝。
此话是暗语,意思是有新消息到,骆林悦也知晓,他示意谢池先办正事。
“什么?这里头还有李知叶的事儿?”骆林悦夸张地捂着嘴,上下打量谢池,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随即反应过来,愤愤道:“你果然是跟蜀王穿一条裤子了,不和我好了,他都知道你西南府上有个婢女与李知叶有六分相似,我怎么就不知道?怪不得你去信暗示陛下派蜀王前来,要不是我上下打点,也随他走这一趟,否则还蒙在鼓里!”
谢池简明扼要说了五年前李知叶因成王妃之死,乔装打扮至西南,后被他软禁在府中之事,此行不过是二人达成交易,以及贤妃蜀王暗中谋划之事。
骆林悦边听边咂舌,面上表情多变,直至如遭受重大打击一般又重新躺回榻上,说话语气都虚弱不少:“我就不该来,你说的这些,我消化不了。”
谢池将手中密函点燃,扔进铜盆中,沉声道:“既然蜀王想用利用李知叶拉拢我,那便让他试上一试。”
第四十二章
“玉竹公子,你别一直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害怕。”
玉竹挡住四平往后院的去路,怀中还抱着把剑,眼神凶恶,却不开口,四平只觉得脊背发凉,思来想去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玉竹,再说约莫半年未见,他昨日才到洛川,也没机会去做得罪人的事情。
玉竹身量足足比四平高出一头,他侧头垂目,沉声道:“燕字与你说什么了?”一想到燕字拉着四平说话时喜笑颜开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凭什么看见他就横眉冷对,面对一胆小如鼠的四平就热络得不行,他哪里比不上这连根胡子也不长的小太监了?
“燕字姐姐就问鱼书为何没来、路上可顺利、京中可有趣事……”四平如实回答。
“那你如何说?”玉竹又问。
“鱼书偶感风寒,不宜长途跋涉;一路有骆将军在,甚是顺利;京中趣事……玉竹公子想听这个?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四平答得也痛快。
怎么净是些闲言碎语,玉竹向来不好八卦,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听。
“那我就先回屋了,九公主还等我回话呢”四平往左走半步,玉竹跟着挪了半步,又往右走半步,玉竹也跟着挪了半步,无奈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啊?”
“你与燕字可定下婚约?”
闻言,四平惊得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溜圆:“玉竹公子莫要胡说,坏了燕字姐姐清誉!我……我是个阉人!”
玉竹顺着四平的目光往其身下看去,点点头,似是同意他的说法:“你知道就好,要是敢打燕字的主意,小心我让你再少点儿什么!”警告之举做完,玉竹心中郁结舒畅不少,大步流星走了。
四平生怕他改了主意,一溜烟小跑回屋中,成霜掀了帘子,就见四平冲进屋内,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个脸:“公主,还是让小的回长安吧。玉竹公子他……他威胁小的……还要再少东西……”
李无眠和燕字对视一眼,随即明白是什么事情,抬袖捂着嘴笑,燕字涨红了脸,先将跪在地上的窝窝囊囊的四平一把拽起来,怒道:“你还是不是男人!记住,有没有那玩意儿,你都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想想咱们在闻春斋时你都是怎么说的!”
“可……可我打不过玉竹啊……他还拿着剑,凶神恶煞。”四平委屈巴巴道。
落雪见四平可怜,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玉竹公子平日里爱打个嘴仗,实际上心可善着呢,四平公公莫要担心,我帮你说和说和。”
李无眠轻拍几下桌子,示意他们都往她这边看,比划道:此事是因燕字而起,要说也自然她去说,四平不必担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公主!怎么连你也取笑婢子,婢子可不管这些闲事儿。”
主仆几人面上甚是热闹,可李无眠心事重重,谢池对于木香丸的说辞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可细细想来,那药丸真有问题的话,贤妃与蜀王脱不开干系,贤妃是后宫中少数几个肯为她说些话的人,蜀王作为哥哥也从未欺负过她,年节上贺礼也和其他姐妹一般无二,她不敢也不愿相信那二人会加害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