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1 / 2)

不驯(强强) Klaelvira 1813 字 2023-08-17

裴延却没跟杨天斗嘴。他看起来像是有心事,眸光沉沉的,好半天才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

周达非今天自中午回别墅后,便一直呆在影音室。他调出了夏儒森的电影,不知是何心态,一部接一部地看。

在夏儒森的镜头下,沈醉灵动,刘珩朝气,丁寅质朴,各有各的迷人,与裴延批量生产的“霍离毕佳佳型”无灵魂演戏截然不同。

可即使是这样的夏儒森,提起十诫想起的都竟是另一部电影。

在长期压抑、梦想无望的几个月后,今天的周达非有种滤镜碎了的破灭感。他称不上难过或是愤懑,但情绪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还有一种很不讲道理的孤独。

大多数人在外拼搏时遭遇挫折,崩溃后的第一情绪都是想家。可周达非是不会的,他的家从来都不是庇护的港湾、情感的依托,而是他此生最想逃离的地方。

周达非自幼独立而叛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真正亲密的、能够带来慰藉的人或是环境,他只能蜷缩起来,自己抱着自己舔舐伤口。

银幕上一部电影结束,片尾放完后自动切入了列表里排队等着的下一部电影。

正是沈醉的处女作,周达非心目中夏儒森封神的电影。它的故事关于一个小镇上三个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在一个炎热得能让观众幻觉出汗的夏季。

影片从第一个镜头就奠定了悲剧的结尾,过程却在不断呈现似火骄阳下乐观、无畏、单纯的反抗与拼搏,充斥着青春期荷尔蒙躁动下的不计后果与大胆张扬。

周达非永远都记得中学时期他逃课出去看这部上座者寥寥的电影,在本就人丁稀落的工作日下午场,独自坐在空荡而黑暗的影厅中央,鼻子像失灵了一样发着酸。

他与这部电影的共情是前所未有的。

周达非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裴延的影音室里,把第一排的椅子当成靠背,盘腿坐在地上。

电影进展到从小受人欺负的沈醉体育课独自呆在教室里写作业,而他暗恋却一句话没说过的邻家女神恰从廊下走过。

前方传来一声明显清脆的开门声。周达非皱了皱眉,他印象中这段里没有开门的情节。

周达非稍稍坐直了些,微微眯起了眼睛,却见银幕的左下方出现了一道人形剪影,漆黑而利落,很有极简的美感。

那个人影以一种流畅而恰当的速率,向上、向右扩大,迎着他而来。

周达非一抬头,看见裴延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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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部《十诫》电影均为影史经典,只是风格内容不同,不存在拉踩。

第30章人性的光辉

周达非没有忘记自己还处在跟裴延的“赌气”中,何况他本来心情就不好。

“你能让让吗,”周达非的目光重新投向银幕,“挡着我看电影了。”

出乎周达非意料的是,他在裴延的影音室里看夏儒森的电影,裴延发现后却并没有发火,一丁点儿也无中午的疯狗乱咬之势。

裴延没说话,平静地走到周达非身后的沙发椅上坐下,两条长腿一左一右在周达非两侧随意伸着,竟是副要一起看的样子。

顾拜旦说体育是和平,周达非觉得电影也是。

他等了几分钟,裴延都还是一言不发。周达非遂决定自己也不要开口,先看完眼前这部电影再说。

就这样,裴延和周达非在黑暗中一上一下看完了这部夏儒森的电影,偌大一个影厅只有投影仪高高在上打向银幕的光,分毫不会赏赐给观众。

影片播至片尾的演职员表,这种大部分观众都会跳过的片段,周达非却秉持着极高的尊重认真看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一串长长长长长的名单结束,最后是五个极有分量的大字:导演夏儒森。

还有一行后来加上去的小字:「本片为第27届银云奖最佳导演得奖片」

周达非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十诫里,你最喜欢哪一部?”裴延的声音猝不及防在周达非头顶响起。

此时电影已完全结束,投影仪洒下的只有一束单调质朴的白光。

周达非猛的回过头去。他不可置信,抬眸对上裴延居高临下的淡定目光。

裴延问的是哪一部而不是哪一篇,说明他问的不是圣经里的十篇故事而是那个分成了十部的电影。

这也同时说明,裴延知道他喜欢的不是夏儒森说的《十诫》,而是另一个。

基耶斯洛夫斯基,自编自导了十个故事,以极端困境挑战上帝十诫,探讨永恒的人性与道德难题。

艺术上的精神契合是最高阶的,能消弭几乎所有隔阂。周达非霎时忘了自己还在跟裴延赌气,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第一部。”

“第一部。”裴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巴伯的死你很难接受吧。”

“对。”周达非倒吸了口气,呼吸都在发抖,“我永远都记得看到这个情节时,我仿佛心脏被生生挖出去一块。”

“你想过原因吗?”裴延问。

“什么?”周达非愣了愣。

“你想过为什么这个情节能让你如此感同身受吗?”裴延语气淡淡的,“第一个故事的主旨是经典的科学与宗教之争,你肯定也见过别的以此为题的电影、话剧、书籍等等,未必就没有比它精巧复杂的。”

周达非却还沉浸在裴延对《十诫》如此熟悉的震惊之中,一时脑子有点懵。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十诫》是影史经典。裴延看过它,周达非并不奇怪,他相信夏儒森肯定也是看过的。

只是夏儒森并未对它多加青眼,而裴延竟能记得如此清楚,还不知怎的看出了他周达非喜欢这部电影。

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作品之所以伟大,不仅在于戏剧上成就之巅峰,更重要的是它充满着一个导演对人性、社会的体察和悲悯。

周达非觉得爱这样的作品,需要自身就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