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过往的修者纷纷向两人投去诧异的目光，只是顾北茫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完全感受不到，而察觉到这一点的艾德曼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一脸坦然。

良久，顾北茫终于缓缓松开双臂，后退一步，面孔中带上了几分歉然：“抱歉，我的情绪有点失控，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真正亲手击杀一只妖兽，哪怕……它是假的。”

艾德曼与顾北茫目光相对，声音斩钉截铁：“在道网内，不仅仅是击杀妖兽，师兄你还会经历很多你不曾经历的事情——现在的道网仅仅只包含华阳宗，但很快，它会吸引更多的宗门和世家，进一步扩大，而你即使足不出户，也能够看到整个世界。”

“嗯。”顾北茫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似乎在畅想那时的场面，嘴角也终于挂上了浅浅的笑意，“谢谢你，师弟，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顾北茫的眼眸中似乎承载着千言万语，让艾德曼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挠了挠头发：“师兄不必如此，我只是帮你提前进入道网而已，就算没有我，一旦道网通过内测，向所有华阳宗弟子开放，师兄也一样能够进来。”

“不一样。”顾北茫摇了摇头，带着微微的感叹，“完全不一样。”

艾德曼有些疑惑，但顾北茫却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向艾德曼伸出手：“接下来，师弟再带我去其他地方玩玩可好？我听见不少师兄弟们在谈论休闲娱乐区呢。”

“好。”艾德曼失笑，抓住顾北茫的手晃了晃，“道网有些大，一时半会儿记不住路，我带你去。”

随后，艾德曼带着顾北茫逛了不少他认为有趣的地方，每每都让顾北茫惊喜连连。

只可惜，虽然神识离体，暂时摆脱了肉体的病痛，但太过虚弱的身体仍旧不足以支持顾北茫如其他修者那般一整天、甚至接连数日流连于道网之中。没过多久，顾北茫就感受到一股与登入道网之时一模一样的牵引力。

“这应当是师兄的身体那里出现一点问题。”艾德曼抿了抿唇，“为了避免修者在登入道网时，神识离体的肉身遇到危险，故而一旦身体出现异常状况，比如被触碰、比如状态虚弱，就会出现这样的牵引力以示警告。当然，被警告的人也可以强制留在道网内，只不过师兄的话，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我明白了。”顾北茫微微失笑，“看来，就是为了多在道网内待一段时间，我也要好好将身体调养好啊。”

顾北茫离开了道网，陪着他玩耍的艾德曼自然也不会停留，刚刚收回神识，他便听到一阵颇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

艾德曼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支楞着双手手足无措地站在顾北茫身侧，完全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反倒是顾北茫还在“百忙之中”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不必忧心。

对于如何处理自己的病情，顾北茫也算熟门熟路，很快便将咳嗽压制了下去，合起双眸、运转灵力温养五脏六腑，平息体内的病痛。

艾德曼一直守在他身边，待到顾北茫睁开眼睛，朝他微微一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以后，顾师兄还是不要在道网内停留太久比较好。”

“我知道。”顾北茫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今日只是……太过兴奋，这才失了分寸，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既然目的达成，艾德曼也没有久留，以免影响顾北茫休息。而当他提出告辞时，顾北茫也并未加以挽留，只是将自己这一段时间做的灵食糕点满满装了一大食盒，然后亲自将艾德曼送到竹舍之外。

看着艾德曼心满意足地抱着食盒，顾北茫同样很是满足，抬手顺了顺艾德曼的马尾辫。

目送着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再也看不到任何踪影，顾北茫面上的笑容这才缓缓收敛起来，但眸中却暖色依旧。

因为身体的原因，顾北茫早就习惯了孤独和寂静，也同样习惯了众人当面的小心翼翼，和背地里的惋惜嗟叹、同情怜悯。最初的艾德曼对于顾北茫而言并没有什么太过特别的意义，只是他颇为偏爱这类活力十足、生机勃勃的孩子，而那孩子又毫不掩饰对自己所做的灵食的喜爱，这才多加关注了几分。

顾北茫原本并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孩子身上获得什么回报，毕竟大多数孩子都忘性大、容易被新事物吸引，也总是会将长辈们给予的爱护视为理所当然、习以为常。

顾北茫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于单调平淡了，宛若一团死水，所以才在艾德曼出现的时候，卖了楠雅一个人情，权当是养一只漂亮可爱的小动物。

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个一时兴起喂养、随手照顾一二的孩子，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最初收到艾德曼下山后带回来的小物件和描述山下景色事物的信件时，顾北茫是惊讶而喜悦的，不过，他却只是将其当做是孩子的一时兴起。然后，这样的一时兴起就延续了数年之久，直到成为了一种习惯，贯穿了顾北茫接下来的生活。

不是没有人给顾北茫讲述过山下的种种，但艾德曼却是坚持的时间最长、告诉他东西最多、最精彩的那一个，哪怕是楠雅楠琉这些友人，也全然比不上他。

楠雅心思太过细腻，不敢与他谈论外面的世界，害怕引起他的愁思，而楠琉的性格又过于跳脱嬉闹，极少耐心陪他谈天说地。至于家人……家人早已在确认他的身体无药可医后将他放弃，所给予的仅仅是物质的补偿，时不时送些钱财养着他，一直到他耗尽所有生机。

不知从何时开始，艾德曼对于顾北茫而言就成了最特殊的那一个存在。

曾经，艾德曼帮他揭开了这个世界的一角，让他能够通过艾德曼的眼睛，领略这个世界的风光，而如今，艾德曼却给他送来了整个世界。

哪怕这一切对于艾德曼而言不过是顺手施为、举手之劳，但对于已然对于生活麻木了、宛若行尸走肉的顾北茫而言，却无异于一场救赎。

从前的顾北茫只是想要活着，只是不甘心死亡，而现在的顾北茫，却想要活得更久，想要见识、尝试更多的东西。

病痛禁锢了他的肉体，但是道网，却能够让他的灵魂自由。

第77章龙蛋——一言不合就天打雷劈

从顾北茫的竹舍出来，艾德曼终于回到了玄晟道君的院落，而楠琉楠雅双生子都不见踪影，院子中空荡荡一片。

忙活了一整天，艾德曼刚刚想要回房休息，便看到貔貅幼崽屁颠屁颠地冲了过来，扑得艾德曼站立不稳，不得不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

晋级之后，貔貅幼崽已然不是原本可以藏在衣袖内的巴掌大小，而是迅速长成到类似于成年猫咪的体型，只是外表却与正常的猫越来越不相似，害得艾德曼将它带出去前必须要先施一个障眼法，以免被有心人发觉。

“干什么呢？”艾德曼有些嫌弃地推了推跳上他膝盖，两只爪子搭住他胸膛的貔貅，表情狐疑，“今天怎么这么热情？你又想搞什么鬼？”

貔貅幼崽难得没有计较艾德曼不尊敬的用词：“我也要玩一玩那个什么——道网！”

“你怎么知道道网的事情？”艾德曼诧异地挑了挑眉。

“听楠雅和楠琉说的。”貔貅甩了甩尾巴，“他俩现在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内，就是见面也在谈论道网的事情。”

“你有神识，应该能上道网，只是……”艾德曼上下扫了貔貅一眼，“你还没法化人，这个样子进入道网，分分钟就要暴露。”

貔貅幼崽僵硬了一下，焉巴巴地垂下耳朵，喉咙中滚出一连串委屈幽怨的“呜呜”声，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艾德曼难得好心地帮它顺了顺毛，刚准备安抚两句，便听到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紧随其后的是徐善杰兴奋的叫声：“艾德曼！快开门！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你听说过道网吗？！”

艾德曼：“……”

——最近，我的世界基本上都要被道网刷屏了！

数年的时光，不仅艾德曼从孩童变为了少年，就连徐善杰也大变了模样。在迟邈药君的严格教导下，徐小公子终于褪去了一身肥膘，露出了俊逸细腻的五官。

作为修真界的大家族，徐家每一代娶进来的媳妇自然都是美人，不出意外，生下的子嗣在外貌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正所谓“每一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瘦下来的徐善杰终于有了几分世家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再加上经历的事情多了，褪去了先前的骄纵任性，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魅力值顿时直窜好几个百分点。

——当然，这份成熟稳重大多都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一旦遇到艾德曼这些好友，曾经的小胖子仍旧会瞬时间暴露自己的二货本性。

将貔貅幼崽放到地上，艾德曼帮徐善杰打开院门，徐善杰立刻熟门熟路地钻了进来，连声招呼都懒得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