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洗墨一百个不想走,但这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李全一行吓唬一行劝,赶在日落前硬是把他拾掇到了后门外,洗墨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不死心地还要跪下哭求,李全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洗墨啊,这做人得知足,你看看就你犯的事儿,换到别家去,一顿板子结果了你都不冤,我们老爷心慈,还叫你全须全尾地走了,你还有什么不足?”
洗墨哭道:“李叔,我知道我千错万错,可我以后真的会改,求你帮我跟老爷说说好话,只要不撵我走,叫我干什么都行——”
旁边有人走过,洗墨眼角余光瞄到一片锦缎衣摆,揉着眼睛一抬头,便见一个少年的背影正往门里走,他一个激灵,如见救命稻草般忙扑上去:“三爷,三爷,求你救救我!”
张家三爷张兴文让他抱住了腿,不得不住了脚,转过身来,一张俊脸俯视下来,好似才看见他:“洗墨啊,这是在闹什么?”
伸脚踹踹他:“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么,这像什么样。”
洗墨怕他跑,牢牢抱着不敢动,哭道:“三爷,老爷要撵我走,求你帮我跟老爷求个情,别撵我,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张兴文挺诧异地声气:“哎?大哥为什么撵你走?”
洗墨这回谨慎多了,先左右看了看,见巷弄空旷无人,才说了,但仍不敢直言,说得很含糊:“三爷难道不知道,就是我告诉三爷的那话,老爷嫌我多嘴,不肯留我了——三爷你发发慈悲,看在我总是为了你的份上,帮帮我罢,我记着三爷的大恩!”
张兴文扯扯嘴角笑了:“什么告诉我的?又这话那话的,我竟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可不晓得你干了什么事惹恼了大哥。”
“……”洗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三爷,你、你不肯认?”
“我认什么啊?”张兴文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又看向李全,“洗墨这是怎么了?我看他好像有点失心疯的样子,你也别太为难了他,大哥既然要放他走,那就好好地让他走得了。”
李全笑了笑:“三爷说的是,我没为难他,这正好言好语地劝他走呢。”
说着上前拽洗墨,“三爷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自己办砸了差事,就该自己认了,拉扯别人有什么用。”
洗墨还要挣扎,但他哪里抵得过李全的力气,硬是被堵着嘴扯开了,张兴文抬脚便走,好似摆脱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头也不回。
洗墨瞪着他的背影,目眦欲裂。
李全此时倒叹了口气,移开了捂住他嘴的手,低声道:“我劝你老实走吧,你和三爷能较什么劲呢?”
洗墨眼睛通红,转回眼神看他:“李叔,我没撒谎,真是三爷来逼问我的,我也只告诉了三爷一个人。”
李全点点头:“我信你,可我信你有什么用哪?你再不服,那也是老爷的兄弟,我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几近于耳语,“表姑娘这件事,实际下手的是二娘子不错,可背后有没有三爷的教唆,三爷在里面到底掺合了多深,你以为老爷心里没有疑惑?可又怎么样呢?老爷不能查哪,真查出点什么,老太太的两个儿女都不干净,你想她能不能发疯?清官难断家务事,老爷在外面再能耐,回到家里也只好就这么糊涂罢了。”
洗墨听得怔住了,好一会才咧了嘴,呜呜哭道:“那、那就这么冤了我——”
李全不耐烦了,啧了一声,拍下他脑袋:“你哪来的脸喊冤?要不是你嘴不严实,压根没这场事!行了行了,你老实走罢,别在这赖着了,老爷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赖也是白赖。”又吓唬他,“再不走,等会天黑宵禁了,当心巡城的大兵把你当贼拿了去,你可别指望有人去赎你!”
后一句多少起了效,洗墨磨蹭地爬了起来,李全把包袱塞到他怀里:“去吧,主仆一场,你不给老爷多找麻烦,就这么去了也算好聚好散,以后你遇着什么过不去的难事了,说不准还能来求求老爷,要再闹得不像话,将来可连见面都难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洗墨抹着眼泪,含糊地“嗯”了一声。
李全又道:“老爷待你不薄,这家里的事,你出去就全当忘了吧,不许到处去瞎咧咧。也别记恨三爷了,恨也没用,以后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找个活计,娶房媳妇,有个家啊,就安稳了。我这都是为你好的话,你听见没有?”
洗墨鼻音浓重地道:“听见了,李叔你放心,老爷虽然撵了我,可一板子没打我,还容我收拾了包裹,我知道好歹,肯定不会往外说老爷的事,再给老爷招麻烦。”
李全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快走吧,乘天色还来得及,赶紧找个地方落脚去。”
事已至此,洗墨心知再不能挽回,抽着鼻子,一步三回头地抱着大包袱走了。
待走出了这条后巷,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间宅院,慢慢地,紧紧地咬住了牙关:他是不恨老爷,可他恨三爷,恨死了!
这事,没完!
☆、第19章
张兴文甩脱了洗墨,脚步轻快地一路往里走,他的目的地是正院,官舍地步有限,没那么多单独院落,他和张巧绸都跟着张老太爷及张老太太一起住在正院里,各占了一间厢房。
走至半途,前方路上出现了一道身影,张推官负手立着,看其架势,显是在等他。
张兴文心里突了一下,脚步陡然缓下来,慢慢走上前去。
他躬身行礼:“大哥。”
张推官默然打量了他两眼,见他衣衫整洁,神气清爽,才开口道:“你这阵子天天一早就往外跑,不到日落不回来,都干什么去了?”
张兴文直起腰来,笑道:“大哥公务繁忙,大约是没听说,徐四公子这几天在栖霞山下开诗会,南监里的好些同窗都去捧场了,他们还来拉我去,小弟不才,诗是做不成,但也想跟着长长见识,就一道去了。”
他口中的徐四公子是魏国公的庶出第四子,徐家是武将世家,他却是个喜文的,爱与人谈诗论词,兴致来时还开诗会,广邀同好,在金陵城里很有些名声,张推官自然也是知道他的。
“诗词小道,徐四公子富贵闲人,做个风雅消遣还罢了,你却不可把心思都耗在那上面。科举进学,终究还是以四书五经为要。”张推官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两句,转入正题,“离老太爷的寿辰还有小半月的时间,你别出去乱跑了,在家收收心,把你的功课捡起来好好温习一下。等寿辰过去,我领你去崇正书院一趟。”
崇正书院建在清凉山下,本朝金陵城里第一个状元就出自这家书院,可谓极有声望。张兴文忙道:“多谢大哥。”
“先不必,我同人家没什么交情,只能给你争取一个试读的机会罢了,能不能留下来,还需看你自己。”张推官盯视住他,“你若再和在南监里一样,惹是生非,叫人撵出来,我是没本事替你收拾第二回烂摊子了,你就和巧绸一样,回老家去,往后随你怎么样罢。”
“……”张兴文的下颚线条剧烈抽动了下,旋即变成一脸的惊讶,“巧绸怎么了?她惹大哥生气了?”
装过了。
张推官只消扫他一眼,心中已是一片彻凉。
这一对异母弟妹,竟是一般的心狠手辣,狼心狗肺。
张推官站在晚风里,只觉得疲倦非常,一个字也不想同他多说了,丢下一句:“回去问她自己罢。”便径自转身离开。
张兴文惊疑不定地在原地站了片刻,醒过神来,匆匆继续往正院去。
刚进了院门,就听到了一阵呜呜的哭声,张兴文撩起衣摆,大步跨进正房门槛,转进内室,便见张巧绸坐在床边,倚在张老太太身上哭得直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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