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2 / 2)

“你说宋显琛这毛头小子是在故意羞辱我吗?他和安王家那烂泥堂兄何时有交情?起码五六年前的事了!他那时才屁点大小!挂念个鬼!”

“哎呀我的殿下!您发牢骚也得看场合……这行宫,谁知藏了多少双耳朵?”

宋显扬沉浸在愤怒中,毫不理会:“他捧完蹩脚四弟,又捧没人疼没人爱的六弟,不就为了多两个援手么?可他去扶持远在东海之滨的宋既明,却让我闲在府上种花?不怕天下人笑话?”

“依我看,那番话是哄着安王爷的,您莫要多想了。”

“我留在京城无所事事,若去定州就蕃,母妃和外公又割舍不得,两头不是人!”

宋显扬发了顿脾气,依稀听拂云殿方向人声喧闹,料想筵席已散。

踌躇片刻,平定心气,他不耐烦地一甩袖子,与乐平郡王原路返回。

月移花影动,后殿的近百名女眷们迤迤然自阶前行出。

清朗月色下,美人如玉,衣香鬓影,莺莺燕燕,瞬息间攫取了二人的目光。

出人意料的是,除去年长的夫人们,妙龄女子大多穿了翠绿缎裳,其余的则穿竹青色罗裙,一个个跟约好了似的,远望如愁云惨绿。

独独一名少女身着浅紫色织金褙子,配以蜜色百蝶戏花罗裙,素雅中不失奢华。

她在人群中尤为夺目,兼之其身形苗条,螺黛描眉,香脂点唇,瓜子脸,杏仁眼,美不可方物。

眉心贴了兰花钿,点染一抹娇态,更是道不尽的风情。

她持团扇而立,仪态端庄,却又处处撩人。

宋显扬平素佳人缭绕,今夜也不知是月色惑人,还是心头沉郁之故,只与她矜娇的眸子远远一对上,莫名喉头发紧,口干舌燥,离奇的躁动从心底最深处涌向周身。

恰恰此刻,以小皇帝为首的大队男宾们也朝山边信步而近。

女眷们退至一旁,盈盈福礼,各自低头,眼神复杂,偷偷瞪视那紫衫少女。

少女螓首低垂,眼波柔柔,觑向意气飞扬的小皇帝。

不料,对方忙于与身边的霍二公子谈天说地,竟连个正眼也没往她身上瞧,只随意抬了抬手,示意免礼。

被无视了?

少女轻咬下唇,眉目娇色未变,可手上的团扇坠穗,已拧成了麻花状。

宋显扬看在眼里,没来由锥心难言,过后嘴角一歪,冷冷哂笑。

——宋显琛这小子,果然不解风情!

…………

事实上,宋鸣珂花了一下午,勉强适应必将面对的现实。

宴席散后,瞧年轻少女们一片绿油油的,假装羞涩,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她大致猜测,这出戏冲的是迟迟未定的皇后之位。

饶相千金又使出什么奇怪手段?能让其他同龄女子跟风换同色衣裳,以彰显她的一枝独秀?

估摸着,无非是找人散布她这小皇帝偏爱某种颜色的谣言吧?

鬼才喜欢这惨绿惨绿!小姐姐们,少费点心吧!朕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宋鸣珂刻意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拉着霍睿言唧唧喳喳,从天上的云儿扯到了定远侯府的胖猫。

霍睿言也出奇地配合,谈起他捡来的三花猫已圆成了球,笑容和眼神软柔如棉。

霍锐承戴幞头、穿长衫,加以护腰,紧随在后。

察觉无数视线集中在二人身上,二人却扯着极其无聊的对话,还分外投入……霍锐承笑得无可奈何。

新的一年起,他担任皇城司所辖的环卫官,已列入皇帝贴身侍卫,因而与弟弟常伴君王侧。

命余人自由活动,宋鸣珂只带了霍家兄弟及数名亲随,看似兴高采烈步往半山亭阁,实则心里发虚。

六角亭位于半山,宽敞雅致,竹木掩映,她暗松了口气,幸好,并非可怖记忆中的那座。

零星灯火下,亭内一窈窕身影,似在怅然叹息,骤觉有人行近,羞涩避让,细看居然是小皇帝,急忙与丫鬟上前行礼。

“臣女见过陛下。”

皎洁月光下,她杏黄裙裳简洁得体,满身书卷气,容姿姣好,水眸生雾,眸底幽怨未褪。

宋鸣珂觉此女眼熟,隐约想起,她随徐怀仁同行,五官与气质相类,应是徐怀仁的妹妹。

徐怀仁得宋鸣珂重用,因改革一事得罪了不少人。

权贵们表面尊重,私下定会对家眷诸多抱怨。

因此徐小妹此番同来,十之八|九遭其他女眷排斥,是以提前退席,躲到无人的半山亭子。

宋鸣珂心存怜惜,柔声道:“徐家小娘子,免礼。”

徐小妹万万没想到小皇帝叫得出她的姓氏,震惊之下,腿脚发软,身子轻晃,便要摔倒御前!

这一下防不胜防,霍睿言手疾眼快,想伸手托住她,又觉于礼不合,遂迅速运劲,改以右手袍袖柔力带了她一把。

徐小妹站稳后,感激眼光如山涧醴泉,悄悄落在霍睿言挺拔如苍松翠柏的身姿上,软嗓细细:“谢霍二公子援手。”

霍睿言不过举手之劳,略一颔首:“小娘子客气了。”

徐小妹险些出丑,不敢逗留,向宋鸣珂福身告退。

临行前,她脚步缓了极短的一瞬,眼尾余光窥向霍睿言,颊畔绯云起落,唇角隐隐勾起一浅弧。

春山夜月,清幽花香随风袭人,若即若离。

宋鸣珂以手肘撞了撞迷惘的某人,揶揄道:“今夜打扮得有模有样,很招人呀!”

霍睿言仍沉浸在她突如其来的触碰中,半晌没反应过来。

宋鸣珂见他毫无表示,干脆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笑。

“若相中谁家千金,千万别害羞!告诉我,我直接给二表哥赐婚。赐婚这么好玩的事,我老早就想试试了!”

她略含酒味的气息,搅得霍睿言心跳停止,如坠蜜雾。

好不容易听清她所言,霎时间,他恨不得把挥袖的那只手给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