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一百二十章(2 / 2)

宋鸣珂安抚:“陛下请放心,李太医诊治过,歇两日就好。”

皇帝叹息,注视她良久,语重心长:“她性子执拗,你当哥哥的,多包容、照顾她。”

宋鸣珂一一应允。

类似的话,哥哥已听了不少吧?

皇帝早年忙于政务,未把精力放在后宫上,仅得六子一女。与皇后截然不同的是,他对众皇子严加管束,以君臣相待,却事事偏宠她这个女儿。

上辈子父兄早逝,种种关爱,经时光洗刷,宛如珍贵的吉光片羽。

宋鸣珂尚未回话,听殿外侍官禀报:“陛下,定王请见。”

定王?对,二皇兄上月封的亲王!

她脑海中回荡着一个声音——

“失去前太子,为兄亦有切肤之痛。长兄与五弟早逝,四弟不良于行,六弟尚在稚龄,大伙儿得互相扶持。”

前世,二皇兄册封她为嘉柔长公主,赐她大量珍稀之物,软言抚慰,以致她放下戒备。

万万没料到,没几年,他本性暴露,不仅贪杯好色,秽乱宫廷,甚至在和亲前对她下手!

残存记忆中,有个迷离片段——她瘫倒在石亭内,动弹不得,泪眼绝望地看他提着裤子,笑吟吟走来……

当时,从旁悄无声息冒跃出,展臂阻挡他的男子,是谁?

宋鸣珂未来得及细究,一人跨入门槛,身穿紫袍,头戴乌纱折上巾,腰佩金带,另加一枚御赐玉鱼,正是异母兄长宋显扬。

他是年十六,眉如墨画,面如冠玉。

因身材高大,又着公服,更显老成持重,衬得瘦削的“太子”如幼童稚嫩。

对上他浅浅笑意的桃花眼,宋鸣珂暗觉怨毒刻骨,渗入骨髓,翻腾至脏腑、血肉、毛发,浑身皆被恨意腐蚀。

明明是冷凉秋冬之交,她背上冷汗涔涔,如起了一层鳔胶。

微微喘气,她极力从思忆中搜寻有关此人的信息。

——早产儿,七个月便生下来;因生母赵妃得宠,他册封为亲王时加恩越级;最初干实务有功,风头一度盖过太子;人前八面玲珑,即位后一改常态,手段狠戾……

宋鸣珂今生意在扳倒他,未料此时御前初见。

宋显扬禀报了有关黄河堤防要务,获皇帝嘉许。

他转而端量宋鸣珂,淡笑:“若知殿下要来,做哥哥的不该怠惰,咦……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天气所致。”宋鸣珂哑着嗓子,勉为其难挤出一句。

宋显扬似是并不为意:“秋来干燥,我府上新制了梨膏,改日呈给陛下和殿下尝尝,聊表寸心,望勿嫌弃。”

“盛情厚意,深感惶悚。”

为让皇帝舒心,宋鸣珂勉强和他演绎兄友弟恭的和睦气象。

宋显扬话锋一转:“听说太子殿下在秋园讲学上大出风头,陛下必定倍感骄傲!”

皇帝来了兴致,搁笔发问:“还有这等事?”

“二哥说笑罢了!”宋鸣珂无比厌恶宋显扬那洋溢赞赏的表情。

“太子殿下过谦。”

她懒得与他虚以委蛇:“我还道在太学院能碰到二哥。”

“愚兄哪来的闲情逸致啊?都怪我鲁钝,秋来河道加固、城防调换,两件事撞在一起,已分|身乏术……”他摇头叹气,复笑道,“倒是殿下,年纪轻轻即懂得向名宿征询,‘取信于民’之道,并高谈阔论,引来数百人热赞,当真青出于蓝!”

宋鸣珂周身一哆嗦,暗呼不妙!储君不过是臣子!何来“治天下”之说?

这口蜜腹剑的宋显扬!有备而来?

先摆出忙于事务的姿态,证明自己务实苦干。

借着虚情假意关心父亲和弟弟,博取好感。

继而明示皇帝,他老人家健在时,太子已谋划拉拢民心、助长自身威望?

目下皇帝久病未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类的僭越之言,乃忌中之忌。

果然,皇帝闻言,本就泛青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宋鸣珂以太子身份坐于首席,起初怕露馅而胆战心惊,后担忧撞见二皇兄而心生畏惧,意外发觉对方没现身,又心乱如麻,苦思父兄痊愈的法子。

然则,身为“太子”,她需带头提问,以显重视。当太子少师徐怀仁冲她连使眼色,她暗叫糟糕!

她平日无所事事,即便读书,也是囫囵吞枣,登不了大雅之堂。在京城贵胄前闹笑话,岂不丢尽兄长颜面?

“若有疑问,大可一同探讨,哪位先来?”老先生环视四周,而余人眼角悄然偷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