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默默给后儿子夜璞点只蜡。(2 / 2)

岂止是该说的话一句没说,该做的事一件没做。

谢律自问,你除了惹他伤心惹他生气惹他落泪,你还做过什么?

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原本只是抱着求死的心来到这里的,为什么看到他的脸——就笑眯眯地话锋一转,变成了“阿纸,我回来了”?

还不是……看他那时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愤怒之中掩饰不住的点点凄凉和痛楚?

还不是仗着他痴,都过了那么久,却还是喜欢自己。

……

谢律啊谢律,到底……是什么人啊?

阿纸他那么单纯一个人,被你骗得还不够苦么?你怎么能那么坏,怎么能坏到那个份上?!就因为知道他其实放不下你,便能心安理得地把他原本平寂的心再度搅乱,然后再叫他眼睁睁看着你死——?

你是开心了啊。不必暴尸荒野,临终的时候身边还有人那么爱你、在乎你。

你要他怎么活?

没听到他在哭吗?!为什么没有为他想想?

“若早知道……若早知道这样……我一定……好好待你。从一回来……就好好的……好好对你……”

仿佛干枯的身体里仅剩的湿润,全部化作了水滑下枕边。谢律自嘲地扯出了一抹哭笑,终于再不是众人平日里看得到的那副什么都似乎不在意的浪荡模样。

可是,已经迟了。已经太迟了。

最好的韶华,统统埋藏在了京城和疆场;只有最不堪的一面,却留给了自己如今最舍不得的人。

恍惚之中,他描绘着自己从未离开的画面。在这听雪宫中,他渐渐长高了,也长大了,终于不再像小时候一样需要窝在慕容纸的怀中,而是伸出肌肉紧实的健康的手臂,紧紧搂着那个人入眠。

而慕容纸,则会靠在自己肩头,带着一丝不带任何防备的浅浅笑意,甜甜地入眠。

那样不好吗……

跟着阿纸,他应该会长成一个活泼爽朗、坦率正直的青年,阿纸教过他,要真诚,要善良,在自身强大的同时一定要有同情弱小的善良,以前做个好孩子,之后做个好人。

而不是在十年繁华与权谋的淘洗下,逐渐变成一个心思复杂、自以为看破红尘,嘴角总带着些嘲讽的愤世嫉俗,吊儿郎当又自私自利的人。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少年骄狂。一步错,步步错,时至今日,一切已不能再推倒重来。

他就要死了。上苍给他的在听雪宫的最后这段日子,对他来说,其实已是莫大的安慰。

可是,却苦了他的阿纸。

“此生……是我负你。我……对不起你。便是万死,也不够……不够抵……阿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若有来世,这一世欠了你的……无论多少倍,无论多少倍……我……我……”

……

谢律已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他全身再无一丝力气地闭目躺着,看起来已经昏睡过去,其实意识仍是清醒的。

耳边传来慕容纸压抑的抽噎,一声一声,像是刀子一样戳在心底。

阿纸,阿纸……

回来之后,回来之前,我让你……难受了多少回?

我……到底为什么要回来这里。

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回来?

死在哪里都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死在这里?阿纸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我的过错,而把那么沉重的痛苦加诸在他身上?

……

……

“哈啊……哈啊……”

阴暗堆积多年闭锁的宝库,此时库门大开。

慕容纸红着一双眼睛,吐息不止,手指则在那些箱子竹箧之中的翻找里早已划得满是伤痕。

“师父,您到底在找什么呢?徒儿帮您!”

“不,我找就好,知道它在哪。有一个东西,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东西……我曾见师父用过的。我竟忘了!这里还有、还有那样东西,我竟忘了,呵,还有那东西!”

一箱一箱各种琳琅不曾见过的宝物,被慕容纸弃如敝履,从晌午寻到傍晚,满脸的脏灰和着汗掉落。

那是师父曾经拿来救过人的东西,虽然、虽然只见过一次。

或许还有,或许这里还有……

……

“……找到了!它还在。它果然还在!”

木匣之中,躺着一只看似普通的半分黑白的八卦绳结。

夜璞过去从未见过那样东西,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