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峥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想要爸妈,还有……”
荣绒伸出食指,在荣峥的胸口点了点,仰起脸,展颜一笑,“还有就是,哥,你啊。”
他想要,爸妈,还有哥,想要他们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
购物袋满满当当,把ETYPE的后备箱都给装满了。
荣绒按下后备箱升降的键,转头把钥匙递给了身后的荣峥,“哥,回去换你来开。”
荣峥当即眉头微皱,“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过敏的地方又疼了?”
荣绒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就是……我还没坐过哥的车。想坐一次。”
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坐过。
小时候,他们出行都有司机接送,后者是爸妈开车。
后来,他们兄弟两个疏远了。
他们的生活作息都不一样,一起出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尽管他们都曾经不止一次坐在同一辆车上,可一次也没有坐过对方开的车。
“不是哥说的吗?要带我兜风?说话算数?”
荣峥拿过钥匙,“算。”
荣峥发动车子。
余光瞥见荣绒举着手机,反打方向盘,将车子倒出车位,随口问了一句,“在拍什么?”
“在拍荣事集团年轻有为少东家。”
荣峥:“……”
“荣总,您好,我是每天问问问不停的杂志记者,荣绒绒。荣总,您本人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年轻帅气许多呢。请问荣总,您这么年轻,又这么成功,关键是您本人还长得还这么有魅力。想必喜欢您的同性跟异性应该很多吧?是不是收到过许多异性,或者是同性的告过白呢?”
荣峥:“……”
每天问问问不停。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报社。
问的问题果然也,并不正经。
荣峥把车开出地下车库。
荣绒手里的手机还在举着,“荣总?请您配合下,可以吗?你这样,我回去以后不好交差的。”
“抱歉,我本人不记得我曾经答应接受过任何一家杂志媒体的采访。”
荣绒的脑袋从手机后头探出,“哥,配合下?”
荣峥:“……”
“荣总?需要我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吗?”
那段那么年轻,那么成功,又那么有魅力的说辞吗?
那还是算了。
“不知道,没注意,我那个时候太忙了,没精力去注意到其他。”
举着手机,荣绒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段时间他哥又是忙着创业,又要兼顾大学学业,估计是忙疯了。
“但是如今事实证明,您当初决定在大学期间创业是一项非常正确的决定呢。您已经用实力证明了您自己。想必您应该也十分自豪于自己当时的创业选择吧?毕竟,正是这一段大学期间创业的经历,为您后来接管荣氏集团,坐上管理层的高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
嗯?
荣峥双目专注地注视着前面的路况,“我考上大学那一年,我父亲的身体出了点问题。”
手机后头,荣绒脸色微变。
他听妈提过,在前年的手术之前,爸的身体其实一直都算不上很好。
但是,爸的身体那么早就开始出现状况了吗?
怎么会?
“父亲瞒下了他的身体健康状况。他找到我,告诉我,他曾经答应我,在他退休之前,我可以拥有足够的时间,过我自己想要过的人生。他十分抱歉地对我说,他可能要食言了。”
“荣事集团是家族企业。当年,我父亲因为重视亲情,让我叔伯进公司担任要职。我父亲没有想到,我叔伯的胃口会这样一天天被养大。要他们心甘情愿,甘当副手扶持我,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我父亲忽然病危,我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接管荣氏,荣氏就会易主。
更甚至,如果他没能挺过那一关,我们一家人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糟糕。
舍弟年幼,母亲多年专注慈善。
所以,我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
把这个家撑起来。
荣绒愣愣地举着手机。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哥当年看似无限风光的创业背后,背后竟然还有着这一段惊涛骇浪的隐情。
红绿灯。
荣峥停下了车。
他转过头,“爸当年把我叫到书房,跟我说抱歉。他可能要委屈我,从此以后我的肩膀上要担着责,没办法再纯粹地当一个在校新生,过简单的大学生活。绒绒,哥也一直欠你一抱歉。很抱歉,高中的时候,明明答应了你,等上了大学以后,一定好好陪你。哥食言了。”
成功创业,再到顺利接管下荣氏。
所有人都艳羡他的风光无限。
只有他一个人,不止一次后悔。
如果当时,他能够把工作上的时间压缩,再压缩一点,把时间匀出来一点,哪怕是尽可能多回几趟家。
就不会等到他忙完回过神,就再也没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等着他的小小身影。
他们兄弟两个人,不可避免地疏远了。
荣绒不需要他陪着他了。
他的弟弟长大了。
有他自己的朋友圈。
他的生活里,不再需要他这个哥哥。
荣绒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至泛白。
荣绒绯红着眼尾,“这些事,当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是爸的意思么?”
爸的身体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出状况了,为什么,家里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他还做了那么多,惹爸生气的事情。
要是一开始陪在爸妈身边的人是简逸就好了。
简逸不像他那么有棱角,他一定会是个听话的小儿子。
不像他,只会惹爸妈生气。
车内灯光昏暗,荣峥并未察觉到荣绒情绪上的不对劲。
红灯转绿,荣峥踩下油门。
“也是我自己的意思。一是你那个时候还小,就算是告诉你了,你也未必能够理解,除了让你跟着一起担心,也没别的用处。二来,你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嗅觉灵敏度,又对各种香料十分痴迷,喜欢鼓捣各种香料,那个时候虽然不知道你会成为一名调香师,不过我跟爸也预估到了,你以后可能要走跟艺术创作这方面有关的工作。跟爸达成共识,既然在调香这方面有天分,那就让你安安心心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其他的事,都交由他
他会替绒绒将以后的路铺平。
他的弟弟,无需再走荆棘丛生的那一条路。
手机因为待机时间,自动息屏了。
一滴泪,在屏幕上晕开。
所以,那些年他都做了什么?
他怪哥骗他,明明说好了上了大学以后就可以好好陪他,不会再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结果只顾着忙工作上的事,常常他睡着了,也没等到哥哥回来。
他以为爸、妈还有哥,跟大伯、小叔还有两个姑姑一样,都瞧不起他的调香的爱好,认定他不是经商那块料,才会从不跟他说公司的事。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当年他之所以会发了疯一样地喜欢上周砥,是因为,他太孤单了。
他跟周砥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夜放”。
那天,是何宇过生日。
包厢里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有个煞笔,一直开玩笑问他,他跟他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好,还说没关系,哥几个以后就是他的好兄弟。
他那天本来就心情不好,身体还不舒服,那个煞笔还一直在他耳边笑嘻嘻地逼叨逼叨,他直接动手就揍过去了。
一屋子的人,赶紧上来把他跟那个煞笔给拉开了。
他本来想跟何宇道个歉,毕竟搞砸了他的生日宴,可他的胃实在是太疼了。
他想出去让服务员给他送一杯温水进来。
打开包厢的门,没走几步,就抽得快晕过去。
预感到自己要疼得晕过去,随手抓了个人,“不要,送我去医院。”
说完他就痛晕过去了。
等到他被尿憋醒,起来要去撒尿,身体被人给摁了回去。
“别动。”
他当时还在想,哪个煞笔,管这么宽,连他撒尿都管。
一个眼锋扫过去。
他眼盲,加上当时胃疼得快晕过去,根本也没记住周砥的长相。
他是通过对方手腕上戴的一串念珠,把人给认出来了,原来是那个被他在走廊上抓住了的那个倒霉蛋。
“你不肯去医院,所以我们就只能把医生给请过来。再过半个小时,你的这瓶输液就输完了。到时候你要是想走,分分钟都可以。”
是高阳。
他当时膀胱快被憋坏了,直接了当地问;“那我可以去撒尿吗?”
高阳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楞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可以的。”
“麻烦帮我拿下。”
就近,把输液袋给了就站在他边上的周砥,让周砥替他拿着。
对方很不耐烦,可还是在他放水期间,一直替他拿着。
他当时就觉得,周砥这个人,挺有意思。
明明那么不耐烦,竟然没把输液袋交给高阳,也没直接走人。
后来,他们又在“夜放”见了几回。
每回周砥都是一脸的不耐烦,可他请他喝饮料,约他出去一起赛车,海钓,他也从不拒绝。
有一回降温,他那天穿得特别少,出了“夜放”,差点没冻成狗。
刚好周砥也在,把他的外套也给他了。
那个时候,他跟爸妈已经是一个星期都说不了几句话,跟他哥更是快一个月都没在一个屋檐下碰过面了。
他起初只是觉得周砥这个人有意思,后来因为周砥这种类似这种不经意的关心的举动,就不可抑制的疯狂心动了。
他后来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了,他去“夜放”去得勤,只要是“夜放”的熟客以及工作人员,没有不认识他的。
那天周砥之所以会叫医生来给他输液,不过是因为他爸是荣事集团的董事长,他哥是荣事集团总裁。
对他的种种好,也是因为他是荣家的二公子。
周砥对他,是示好,从来不是真正的关心。
他才是个真真正正的大煞笔。
他爸,他哥为了让他像一个傻子一样的成长,把所有的风雨都替他给挡下来了。
他却一直误会他们,以为他们不在意他,跟叔伯他们一样,也瞧不起他,觉得他没出息。
因为一个周砥,他把家里弄得人鸡犬不宁。
他搞砸了哥哥的生日宴,在生日宴上对哥动了手,他伤透了爸妈的心。
他不仅是个大煞笔,还是个白眼狼!
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账!
荣绒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吱——”
轮胎剧烈地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荣峥把车子快速地停到一边。
他抓住荣绒的手腕,眉眼凌厉,“荣绒!你在做——”
冷厉的指责,在瞥见荣绒脸上的泪痕时倏地住了口。
“哥,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弟弟。我简直糟糕透了,是不是?”
荣峥握着荣绒的手腕用力。
他现在心情糟糕透顶。
他看着荣绒右边脸颊的巴掌印,胸口剧烈起伏。
如果不是这张脸上面还有泪痕,他再补揍一拳的心都有。
不管是发火跟揍人,时机都不对。
荣峥把心里头的那股火给压了回去,低斥道:“胡说八道!”
…
“您说,二公子当着您的面,掌掴了自己一巴掌?还说自己不是个好弟弟,认为自己糟糕透了这些极度否定自己的话,是么?”
荣峥将手中的烟蒂在烟灰缸上摁灭,他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温水缓解了许久没有抽烟所带来的喉咙上的不适。
荣峥声音微哑,“嗯。”
绒绒从小就不是一个会轻易落泪的孩子。
爸妈太忙,小时候绒绒大都是交给保姆照顾,两个人看孩子的经验就不太够。
一次,两人刚好有空。还没放假,他要在学校念书,爸妈就带绒绒去公园玩。
绒绒不小心跌跤了,他爸手扶了一下。
结果力道没控制好,把绒绒的右手给弄脱臼了。
“爸,疼。”
绒绒当时喊了疼,他爸没在意,兴致勃勃地教绒绒放风筝。
“爸,疼,手。”
疼得说话的语序都忘了,小脸发白。
他爸粗心,牵绒绒的手,一起放风筝。
碰的绒绒脱臼的那只手。
绒绒疼得叫了出来。
在给两人拍照的妈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爸大汗淋漓地抱着绒绒离开公园,开车赶往医院。
妈妈抱着绒绒坐在车上,自责地直落泪。
绒绒没受伤的那只小手,握住了妈妈的手,“妈妈,不疼,绒绒。”
他放了学回到家,没在家里看见绒绒。
打电话给妈妈,妈妈全程泣不成声。
是爸带着无限的愧疚,跟他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那一年,绒绒才三岁。
在幼儿园被欺负了也不哭,小时候被他不小心从餐椅上摔下来,只要拿吃的哄他,立即就会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从他手里,把薄荷糖给接过去。
荣峥已经许多年,没见荣绒在他面前哭过了,长大以后更是没有过。
是他这个哥哥,当得太不称职。
他在今晚之前,他完全不知道那个心气高的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是那样否定他自己。
他知道怎么哄小时候的绒绒,可长大了的荣绒,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他只能陪着,等荣绒自己从情绪里走出来。
把人送回房间,等着绒绒洗完澡,替他后背抹上晒伤的药膏,又叫了客房服务,冰敷了下他的脸颊,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间。
怎么也睡不着。
才会给郭医生打的这一通电话。
“您能具体把您跟二公子的谈话内容跟我说下一吗?”
察觉出电话那头荣峥的沉默,郭医生温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得知道,您跟二公子具体谈话的内容,这样我才能了解是什么触发了二公子掌掴自己的这一行为。”
为了方便郭医生了解荣绒的心理病症,荣峥把不涉及荣家私事的部分说了。
“如果按照您这么说的话,是因为您跟二公子就您过去,曾经答应二少上了大学就好好陪伴他,结果因为荣董事长身体忽然抱恙,而不得不提前为接管荣事集团做准备,没能实践跟二少的约定一事跟二少道歉。
之后,二少就甩了自己一巴掌,并且说了那些话。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曾经因为您的失言,在心里怪过你。骤然得知真相,发现自己一直错怪了你,在强烈的愧疚感的驱动下,才会通过掌掴自己这种过激的行为来惩罚自己。
这也符合我一开始认为的,二公子对您以及您的家里人,有着极深的愧疚感这一判断是一致的。”
“您的意思是,是我的道歉加重了他的愧疚感,所以绒绒才会掌掴自己?”
所以,他才是导致荣绒今天出现过激行为的罪魁祸首?
电话那头的郭医生温和地道:“荣总无需太过自责。我倒是认为,我们不必把这件事情想得太过糟糕。”
荣峥沉默着,听郭医生说下去。
“荣总您回想下,在今天之前,二公子所有自虐的行为,是不是都没有当着您的面,或者是在您不注意的时候才会伤害他自己?因为,他在跟您以及您家人的面前建立了一堵无形的墙。他会在他的墙内,宣泄、表现他的愧疚,但是在您跟您的家人面前,他又会表现得滴水不漏。
现在,他自己将他建起的那堵墙,凿了个洞,让您真真切切地看见了他的愧疚。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说明,他在重新对您建立了信任。只要您能消除或者是减他内心的愧疚感,对他的病症将会有相当大的帮助。”
荣峥:“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郭医生笑了笑,“倒也无需刻意做些什么,您也知道,二公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若是您表现得太过刻意,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一旦二公子起了疑心,您同二公子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亲密度很有可能就会受到影响了。您只要像现在这样,能够让二公子主动亲近您,信任您。相信假以时日,二公子的病症一定会有所好转,乃至完全康复。”
“嗯。谢谢您。您的建议我记下了。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没关系,我平时也没有这么早睡的。”
结束通话后,荣峥微信给郭医生打了一笔钱。
荣绒已经康复出院,他的心理状况本不属于郭医生的职责范畴,郭医生还是十分尽责地告诉了他。
几次占用了郭医生的私人时间,自然需要给与对方一定的经济补偿。
荣峥转过去的那笔钱郭医生暂时没收。
荣峥也不着急。
如果郭医生暂时不收,日后他去医院再一起给也是一样。
荣峥刚要退出微信。
一条信息新信息发送进来——
“哥,我错了。”
荣峥狠心没理。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哥,你能开下门么?”
荣峥皱了皱眉,心里头的火气就像是被大风吹的火柴堆,一个劲地往上窜火星子。
身上的过敏还没好,脸还是肿的。
大半夜的,不在房间里休息,还给他乱跑。
荣峥抽出一根,夹在指尖。
打火机打了火,到底是没点上,又把烟给放了回去。
走到落地窗前,把房间的落地窗都给打开了。
荣峥住的海景房。
海风吹进屋内,不消片刻,屋内的烟味一下就消散了。
“叩叩叩——”
荣峥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开了门。
门外穿着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员陌生的脸。
客服礼貌地向荣峥问好:“荣先生晚上好。”
荣峥:“我并未叫客房服务。”
“哥,是我。我拜托客服小姐姐敲的门。”
一道声音从他的右下方传来。
荣峥低下头。
荣绒蹲在地上,仰起脸,朝他哥挥了挥爪子“哥——”
荣峥额头青筋微跳。
当着客服人员的面,荣总不好直接把这丢人玩意儿给直接赶走。
他让客服人员回去休息,让荣绒进来了。
关上门,面无表情,“滚回去睡觉。”
“哥,我想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睡。”
像小时候那样,睡在一张床上。
荣峥上下扫了他一眼,“你今年多大了?”
荣绒走到卧室,甩了拖鞋,爬进了荣峥的被窝,“不是哥说的么?就算我变成老头子了,我都还是你弟。”
荣峥也走了过来,站在床边,“起来。”
荣绒跪坐在床上,他凑近荣峥,嗅了嗅,“哥,你晚上抽烟了?”
荣峥:“……”
只顾着开窗通风,忘记换件衣服了。
荣峥淡声道:“嗯。开了个视频会议,抽了一根。”
荣峥是个工作狂,度假也不忘工作是他的作风了。
荣绒不疑有他,认真地建议道:“哥你去换件衣服吧。要是可以,再去冲个澡。”
荣峥给气笑了,“你说什么?”
到他的房间,霸占他的床,还冲他指手画脚来了?
“哥你知道的,我闻见了烟味难受。我们晚上可是要睡在一起的,你也不想我难受一晚上吧?”
荣峥冷睨着他,“我求你睡我房里,睡我床了?”
“啊。好困啊。”
荣绒掩嘴,打了个呵欠,躺进了被窝里,“哥,你快点啊。我等你一起睡。”
这个小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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