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落偏着头,与景离对视,眼底没有一丝慌乱。
景离眯了眯眼,好像料想到了这结果,食指叩了叩桌面,“秦晚。”
带刀的男人三步走到景离面前,解下腰间别着的一卷文书,递给宋枝落。
宋枝落迟疑片刻,柳眉一挑,素指拆开文书上的封线,翻阅起来。
这文书里详详细细记载了云城近三年来大小不一的案子,但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由陆祈经手验尸的。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你说不认识,那我就帮你认识。
宋枝落抬眸,问道:“王爷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景离低低地笑出了声,却如屋外寒风,让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宋枝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枝落,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你想要抵赖到什么时候,陆大仵作,嗯?”
宋枝落沉默了片刻,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着宋枝落微妙的表情,景离知道,自己派寒翊查了这么些日子,算是没有白查。
谁会想到眼前弱不胜衣的女子,会是近两年来声名鹊起的云城大仵作,甚至在去年十一月,协助衙门破了那起扰动满朝风云的“红衣案”。
可云城的人都知道,这陆大仵作,只有秋冬季才出活,二月一过,再无音讯。
就这么诡异地沉寂了片刻,宋枝落已经回了神,敛了敛情绪,反而靠近景离,微微踮起脚,看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笑道:“就算我是,王爷想怎样?”
景离低下眉眼,看着几乎是靠在他怀里的宋枝落,“帮本王办一件事,本王可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闻言,宋枝落秋瞳里冷意翩飞,嘴角微微莞尔,却笑得不带一丝温度,“一世荣华富贵?只怕王爷给得起,小的也享不起。”
下一秒,宋枝落直直看向景离,不卑不亢道:“恕小的无能,没有本事,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转身抬步就想走。
“那姜添月呢?”
“你的母亲。”
简简单单的九个字,却在宋枝落身后清晰地响起。宋枝落的脚步顿住,倔强地没有回头。
景离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亥时二更的梆声划破这堂内近乎冷凝的氛围。
景离睨了一眼外边漆黑的夜,没有说什么,深深地看了一眼宋枝落,吩咐秦晚备轿。
末了,对宋枝落说:“一夜的时间,你自己做决定。”
宋枝落脸色冷清,直接迈步离开,单薄的身影逐渐融入黑夜,只有那盏灯笼,隐隐抖颤着橙色光晕。
一人一灯,颇具美感。
而身后的景离,眉梢压紧,狭长的眼眸勾着诡谲的深意,脸上泛起了一道耐人寻味的深意。
“秦晚,算算日子,咱们查这个案子多久了?”
“一年有余。”
回到宋府,宋枝落没有急着回房,摸黑进了藏书阁。
夜已深了,藏书阁里并没有人守着,只有窗边挂着的两盏绢灯亮着微光。
宋枝落举着烛灯,顺着梯子爬到一书架的最顶端,取下了四本书。
昏黄的烛光下,书的扉页上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血迹,这是姜世蕃留下的书,全都是关于画骨验尸的。
祁郜帝在位时,姜世蕃是当时的大仵作,受到皇上钦点,封了个提点刑狱司。因为一宗案子,被人构陷惨死狱中,还差点落了个灭门的下场。
这件事,在当时,满城皆知。
女扮男装,在云城打着陆祈的名号做一个仵作,这一切也不过一个幌子。
欠她的,她会全部要回来。
宋枝落背靠在书架上,随手翻着书,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5章五锦江案
日子已越来越接近深冬,城郊草屋早已堆雪三尺。
天还未亮清明,宋枝落就悄无声息地披上衣服,从宋府侧门出去了。
没有惊动一个人。
冬季的早晨,当头的还是那弯残月,远远的才看见天边的一道弧白,沿街店铺还挂着灯笼,微黄的灯光倾洒在青苔小路上,大街上只有偶尔挑着两箩筐萝卜的菜贩子经过。
弯弯绕绕走过两条街,宋枝落停在榆江边。
榆江发源自晋县,可绵延的江道却能纵横长安城,被长安百姓奉若神明也有好些年头了。眼下潺潺的面上已经结起薄薄一层冰,没有了活力。
依江而造的有一排高矮不一的房子。有楼阁台榭,亦有稻草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