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母亲!”雪千代转身,正要往校舍里去时,看到了坐在自己身后的玉川纪子,很是惊喜。赶紧绕过绚一家,来到玉川纪子的面前,仰着头道:“母亲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薰那边已经没问题了吗?”
“小心别摔着了。”玉川纪子笑着说道,“就是薰让我赶紧过来的呢,她担心你第一天上学会不习惯,让我过来看看。”
“纪子阿姨好!”绘理这时候也过来了,一边努力地睁大自己惺忪的睡眼,一边向玉川纪子问好,“阿姨不用担心的,还有我呢!只要有我在,雪千代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玉川纪子蹲下身子笑笑:“绘理总是那么靠得住呢!真是个好孩子!”惠理听了玉川纪子的表扬,一双好看的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
“对,每次都听起来那么令人振奋,结果每次都掉链子····”雪千代在心中默默地否决着绘理的自我评判。
“所以,有绘理在的话,母亲是不用担心的。”雪千代‘口是心非’地说道,“母亲不是还有和绿阿姨去平安神宫的计划吗?今天德子阿姨应该也在那里吧!不用担心我们两个,现在就去好了!接下来我和白君也要跟着老师进入教室了,所以,母亲放心好了。”
玉川纪子点点头:“雪千代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呢!那今天傍晚见咯!”
大部分家长在入学式结束后都离开了学校,接下来,就是老师的主场了。
雪千代和绘理跟着指示牌来到教室时,里面早已聚起了一群刚从幼稚园离毕业的小孩子。可爱的小脸,清脆的童音,仿佛要溢出来的欢声笑语。确实是个充满着欢乐和童真的场所,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象。
很多人都是自小相熟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保育所,一起上幼稚园。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相互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同。所以,这一群小孩子很快就分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大多是以地域和所读的幼稚园作为分类的依据。
作为上过幼稚园的白君,自然也是有组织的。刚一进来的时候,稍微张望了一会儿,她就被一群人认出来了。然后,雪千代就悲催地被挤开了····现在,她就在和宫川幼稚园的那些相识们好像在秘密地讨论着什么。偶尔还会拍拍别人的肩膀,豪爽一笑,或是敲一下某个倒霉蛋的脑袋,然后玩笑般地‘训斥’对方一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组织,都有自己的位置,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得到安宁。所以,即使是来到了一个新环境,即使面对的是传说中痛苦的学习生活,他们也能靠着群体的力量,或者说,借着不知从哪来的他人的力量,暂且驱散心中的不安。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两个人是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的。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有位置,也有可能是暂时还没有发现。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似乎都不是很让人喜欢。这种情况,并不是谁做错了什么引起的,只是人类偏向于群居之后,乍一被孤立,所不得不做出的一点牺牲。
‘唔,大家看起来都好有精神啊,似乎对今后的学习生活很是期待呢!虽说小学的课业并不繁重,但是,无论怎么说,‘学习使我快乐这件事’,还是更多的出现在调侃的世界里····今后,还能保持这种热情的人,应该不会很多吧。至少,叫的最欢腾的白君绝对不再此列之中。’雪千代在教室的角落里选了一个位置,暂且坐下,观察着以后的同窗,以及自己那位兴冲冲的幼驯染。
“喂!别跟我坐那么近,乡下的土气是会传染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在这个教室里,雪千代虽然只认识绘理一人。但是这句话说谁说的,连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雪千代抽抽嘴角:“真是抱歉,我马上换一个地方坐。”雪千代又往左侧移了一列,坐到了靠窗的角落里,“这样应该不会传染到了吧····”
“所以说,小地方就是这样不方便。那么多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整个教室都充斥着乡土气息。一不小心就要被污染了。”绚还是不太满意,但是受限于教室的空间,雪千代实际上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了,所以她也没再进一步为难,“喂!为什么你要坐这里,那个女孩子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不跟她一起过去?”
“我跟她的那些朋友不是很熟····”雪千代看着窗外风景,随口答道。
“一个女孩子行事却粗糙地像个山贼,真是的,这也算是京都吗····”绚看到绘理和一群男的打成一片,很是不屑地说道,“估计她的家人从来没有教过她什么叫做淑女吧!还是说家教就是如此呢?”
雪千代侧过头看看一脸嫌弃的绚,双眉微皱:“这位同学,这句话有些过了····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率性自然有什么不对吗?”
绚好像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怎么?想为你的朋友争辩?事实就是事实,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吗?”
雪千代刚想反驳,但是一看对方那理所当然的神情,很快便熄了那份心情。‘是了,有些事情在有些人看来,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么说并没有什么不妥吧····’
人大多时候是依据自己的经历和知识来判断一件事情,不同的人,经历的东西不一样,接受的理念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自然也经常不一样。遗憾的是,当看法不一时,很容易就生出相互之间的不理解。没有相互之间的理解,则信任也无从提起。没有了相互信任,矛盾、冲突便很容易滋生。
所以,在倡导求同存异,包容互信的同时,我们也一直寻求制定一个接受度较高的,所谓的‘常识’。以互相认同的常识为基础,建立交流的可能,探寻建立互信的道路。但是,所谓的‘常识’,常常也是行不通的。人们本就没有接受某种‘常识’的义务,就像此时的绚一样。
“那个,想给你提个意见,可以吗?”雪千代想想还是提醒对方一番比较好,“虽说我们所处的阶层很不一样,但是为了你今后六年的学习生活。稍微学习一下我们这些乡下平民的生活习俗怎么样?这样的话也有利于你在这种地方交到一两个朋友之类的。”
“哦?”绚拉着长长的尾音,眼神不定,“所谓的你们的生活习惯就是像你这样的,想要驳斥别人,却又顾忌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不得不住口,这种事情吗?或者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顺畅,小小翼翼的周旋于每个人之间,这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好习惯?”
‘你还是很懂的嘛!’雪千代觉得这个女孩也不完全是那种被宠坏了的高傲小姐,笑笑道:“嗯,差不多就是这种东西了!”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呢?”绚侧头托腮看着雪千代,好像是在询问对方。漂亮柔顺的头发因为对方侧头的缘故,滑向了一边。绚很自然地将头发捋好,动作相当的优雅养眼。右手的无名指轻点朱唇,等待着雪千代的回答。
“为了在这里如鱼得水地生活下去?为了得到几个乡下的朋友?还是说为了照顾这群乡下群居动物那脆弱的情感?”不等雪千代回答,她就先自己问起了自己。问着问着,居然先笑起来了,笑声像银铃一般,很好听。
“但是,你觉得我会需要吗?”笑着笑着,绚突然脸色一正,“你以为,我会缺朋友吗?你以为,我会需要这里的朋友吗?你以为,我会在这所破学校里待很久吗?你以为在新环境里生存下去的方法只有一种吗?”
雪千代一愣:“原来你已经有计划了啊····抱歉,说了一些不必要的话,请忘记它吧!····不过,我还是想再提醒你一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久我绚突然轻浅一笑,不愧是名家出生,连笑容都那么标准动人。而且其中蕴含的那种耀眼的自信,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是发自骨子里的那种信心:“所以说,之所以会不如意,是他的能力不够而已。而我,自信有足够的能力解决当面的这些问题。”
“就算是白河法皇也有三件不能如意之事呢····双六之局、贺茂之水、比叡之僧····白河法皇可以说是院政时代紧握权柄的巅峰了····”雪千代在内心暗自嘀咕道,‘不过我就算说了,也会被她嗤之以鼻吧。算了,还是不自讨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