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长萱一定不会平白无故地告诉我她曾经小产的故事,这一切一定与芙蓉殿的事情有关。曾经,乔序和太后利用她的孩子对付怀柔贵妃,而如今岐山王是乔序的政敌,那这一次郑棠小产……这……这绝对不是意外!
一个万分惊恐的想法窜入我的脑海,难怪……难怪那天太后说了一句“还好慎丫头不在”,莫非真的如我所想?
我突然定定地望着慎长萱,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她忽然一笑,看着还在发愣的我,道:“殿下想到了什么?”
我……我颤颤地放下酒杯,拉过她的手写道:“你……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郑棠的小产是太后和陛下……默许的?”
她不置可否,只道:“岐山王现在和高丽国王黑齿常之走得很近,而高丽如今兵强马壮,再加上皇长子即将八岁。”
她没有再说下去,我却再也明白不过了。
天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宫廷居然这么险恶!为了权力就可以置亲情、友情和爱情于不顾吗?可真的得到这一切之后,你除了权力又还有什么呢?!
乔序和太后……他们竟然这么可怕!
慎长萱看着自己杯中的清酒,道:“陛下是个好帝王,却不是一个好丈夫,贪图帝王的情谊不过是饮鸩止渴,还好嫔妾看得通透,早早抽身而退了。”
我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曾经可能动过的情谊而感到悔恨和羞耻。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我真不知哪天或许我也会面临这样的灾祸。我突然十分同情祁抒意,她那一反常态的表现也许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那……那个黑影是谁呢?莫非是乔序的人?或者是太后的人?
我哂笑片刻,在心底默默自嘲道:“看来谁再聪明都斗不过他们。”
她突然握住我的手,意味深长道:“殿下,也许嫔妾的故事能给您一点启迪,既然您无法像嫔妾这样全身而退,那就务必好好保护自己,做一个好皇后。”
好皇后?
我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心底却泛起更深的疑惑,抽出手写道:“萱姐姐,那你告诉怎样的皇后才是好皇后?”
她怅惘一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是太后与陛下的行为准则,您只要做到时刻跟随他们的思维,就能保得一己平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原以为进宫不过意味着失去情谊,可如今竟意味着失去自我,为了讨好权贵而曲意逢迎,只为求得一己栖身之地?难道没有谁是例外吗?
我愣得不知所措,慎长萱轻轻拍着我的手,柔声道:“就连嫔妾如今也在夹缝中求生存,太后母子心底始终有愧,所以对嫔妾优渥以待,倘若嫔妾再可着性子与他们作对,那嫔妾的义父与生父恐怕不日就会遭到祸事。平阳商贾之家与殿阁大学士一族本来就是他们维护统治的一枚重要棋子,而嫔妾正是这其中的纽带,所以愈发不能任性。”
原来……原来她看得如此通透,可这究竟要多大的耐力和决心才能每天与杀害自己孩子的仇人和睦相处啊?而且那个人还不是别人,是她曾经最爱的人!我不知道现在的慎长萱再看到这满池的莲花,心底会作何感想?
又是一阵清风拂过,书页哗啦啦地翻着,露出几首她写的诗词。
“六张机,鸳鸯双宿又双飞。银楼偕韵风无力。樽前花下,春时雨露,朦月影双栖。”(1)那时的他们,也定如她所写的词那般,充满了浓情蜜意,羡煞旁人吧?可是她的笔能诉衷情,亦能叹无义,那首“九张机,眉峰暗锁褪痕微,斜阳忍看啼红泪。花骢鞭急,幼卿心事,更待语何时?”(2)
也许,她永远不会告诉他,那些忧愁窃喜的心事了。
毕竟有些事情错了便是错了,无可挽回。
正在我凝眸沉思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绕过屏风闪了进来,接着是如银铃般美妙的声音响起:“奴婢芙蕖参见殿下,参见昭仪娘娘。”
我赶紧回过神来抬手免去她的礼数。芙蕖站定了身子,满脸喜色道:“奴婢总算找到殿下了,殿下大喜,重华宫的尤婕妤怀孕了!”
【1】与【2】的作者都是魏嫏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