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最后一句话,却打动了张远。
这个时代身份鸿沟之巨大,张远早有体会,而且可以预计,以后会遭遇更多。别的不说,这草民的身份的确让他在某些时候,感到自己如同杂草一般羸弱。
和上次赵巡检劝自己抱县令大腿以谋求秀才不同,这花钱买个监生的身份,倒不失未提升实力的快捷手段。
凭本事买的冠带,和处处被刁难的草民,该选哪个还用说吗?
于是上一秒还在为不正之风皱眉撇嘴的张远,下一秒便笑道:“却不知要纳粟的话,该如何运作?”
“这个简单!到县衙找人办理便是!”郝幼川语气轻松地说道:“如今这花花世界,中科甲的,也不过是财来财往。若贤弟舍得花银子,漫说是监生,便是想做官也不是什么难事!肯钻营多花银子,还有一两任官做,一年两载,就升你做王官。何况贤弟又不是缺银子使的。”
张远讶然道:“还真能做官?”
郝幼川一脸你太天真的道:“不然呢?贤弟以为愚兄信口雌黄不成?愚兄有个同乡,原本家里也是富户,和愚兄差不多一起纳粟做了监生,不过他花天酒地的,银子随手散漫耗尽,后来闹得连家产都要败光了。眼看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你猜他做了什么?”
没等张远猜测,郝幼川喝了口茶又道:“他四处借钱备银进京,花了几百两银子往吏部投了文书,不多时就选了福建同安县贰尹——就是县丞,不久升福建泉州府经历,又升潮州府正六品通判。不出一年,被潮州知府推荐得了府印,即刻任职!”
“这就成知府了?”张远目瞪口呆,丫这也太能钻营了吧?难道我大明的官儿,都是这路货色?
不过想想后世,他又觉得真乃我中华优秀传统延绵不绝百世不易啊……
郝幼川嘿嘿一笑,道:“他也知道得此美缺实乃幸事,并非长久之计,做满三年便告致仕,积攒了几千两银子,回乡之后还了债——当初愚兄还曾借给他二百两银——赎回家产,重又做起生意,这次愚兄所说的大买卖,便是要与他合伙的。”
“原来如此。”张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几千两银子啊,就这么忽悠到手了?
严格说来,人家这还算是清廉的好官呢,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清官比起来,廉洁得简直能得个称号了。
这么想想,自己当时和方升两个,真是没把银子当银子看啊,一千两银子啊,买个监生再带跑官也差不多了吧?也不知方升当初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这世道便是如此,不过宦海险恶,便是正牌子的进士,甚至状元、探花又如何?何况咱们这种出身?所以贤弟若是纳粟入监,做个生员倒无妨。至于做官嘛,还是算了吧。”郝幼川感慨说道。
张远点头道:“这个小弟省的。”
他虽然不是学历史的,甚至算不上历史爱好者,但也知道,大明朝似乎就是从万历年间,开始走下坡路了。
结合自己穿越后的所见所闻,再想想刚才郝幼川所言,张远这才惊觉,自己身处的,已是一艘满是窟窿的大船,表面看上去太平盛世繁花似锦,可内里呢?
根子早特么已经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