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不怀疑胡龙这是在吓唬自己。
“大哥别急嘛,以小弟来看,冯典史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咱们不能让人家寒心了不是?”果子狸摸着下巴思忖片刻,然后打开钱匣子,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从里面夹出块五两的银锞子——没错,就是用食指和中指夹出来的。
五两的银锞子能有多大?虽然也是元宝模样,可那一般是大户人家做出来给小孩玩的……
“辛苦冯典史跑一趟,小小银两不成敬意,还望典史看在我们七八十个兄弟的面上,不要为难张远兄弟。”果子狸是崇义班的文班,这种送礼通关节的事,向来是他出面,所以这些话张口就来,仿佛送出手的,不是五两,而是五十两、五百两银子似的。
而且他还故意加上“七八十个兄弟”,听得冯典史心头一颤……
冯典史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收下那五两重的银锞子,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出的后门,等回过神的时候,已到了后门外的小巷子里。
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吗?冯典史气的满脸通红,好在灯笼光线不亮,随从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可他能怎么办?跑去牢房将张远痛打一顿?解气固然解气,可有什么用?万一被胡龙他们知道了,自己有几条胳膊几条腿够他们卸的?
这么一想,冯典史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真是自取其辱。
怎么就把胡龙这班人给忘记了?他脚步匆匆心事重重的走着,差点一头撞到别人。
“什么人胡冲乱撞?瞎了眼吗?”冯典史正满腔怒火呢,不由凶巴巴的喊道。
那人站住脚,狐疑问道:“冯典史?”
冯典史楞了下,猛然醒悟到自己偷偷摸摸来张记火锅,可不能让人知道,于是低着头从那人身边冲过,口中含混道:“什么冯典史?你认错人了!”
待跌跌撞撞地出了巷口,冯典史才恍惚想到,方才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再仔细回想片刻,不由喃喃道:“那人似乎是赵巡检?”
他白天听到消息,说赵巡检同素姐去探监,被康牢头拒之门外,之后赵巡检再次来了县衙,却是去了兵房,不知道与兵房的王吏员和刘书办说了些什么。
似乎说是去刘书办家里喝酒,还说什么“旁人的事咱们才不管”?
可他这时候却又偷偷摸摸的来张记,显然并不是不管的样子。
冯典史自己做贼,便看别人都是贼,他低头想了片刻,决定这件事还是不告诉高县丞的好。
不然怎么解释自己遇到赵巡检呢?银子没讹到几两,反倒惹一身骚的事,谁做谁是傻子!
那人的确是赵巡检,叩门进了院子后,见胡龙和郭至理、素姐都在,便问冯典史是否来过,果子狸将方才的事说了,赵巡检恨恨道:“这贼囚如此无耻,竟然还敢上门勒索银子。早知道方才就该装作不认识,痛打他一顿!”
“不过是五两银子罢了。”素姐担忧的道:“他心里怀恨,会不会对远哥儿不利?”
胡龙阴测测地道:“借他十个胆子,看他敢不敢?”
赵巡检感激地看了眼胡龙和果子狸,想替张远和素姐谢谢他们,又一时有些抹不开面子,待进了堂屋,便将那张状子取了出来,对他们说道:“你们看,这便是告远哥儿的状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