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方才出殿恰巧碰见她了,她叮嘱我千万要把爹叫出去。”
郑国公满腹疑云。国丧大礼之日,女儿非要见自己说话,想必是很急的事情了,穿过石榴树林,果然看见女儿坐在里面的六角亭中。
“爹。”魏檀玉站了起来。
郑国公见她两眼浮肿,身体也清减了许多。皇家儿媳,这几日守在灵前,其中辛苦不必多说,四下看了看,问:“玉儿有什么话不能回娘家说?要急着在宫里约爹见面?”
等这国丧之礼办完,又要去不少天。魏檀玉不敢耽搁,拉着郑国公小声叮嘱:“爹,女儿虽是太子妃,但爹不必为了女儿,为太子和皇后鞍前马后。”
郑国公吃了一惊:“爹不明白你何出此言?这种话还是回娘家再细说。”
“今日便要说清楚。”魏檀玉拉住郑国公,对他一阵耳语,郑国公听后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爹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记住女儿的话就是了。女儿走了。爹也保重身体。”魏檀玉说完,快步离开。
爹和吏部尚书座主与门生的关系,她前世是后来才知道的。明面上,李尚书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从不和爹来往,但暗地里,爹和他肯定有来往的,不然前世爹也不会动用了李尚书的关系为韩王效力。
登基的褚厉是知道的,韩王和爹营私结党下狱,那里面的朋党里就有吏部尚书李知衡的名字。
太子十有八九也知道。太子和褚厉又都经历过前世、重生了一回,皇后昨夜对太子说要让吏部尚书为他们所用。太子若是听从皇后,很难不会想到爹这层关系。爹也很难不因为自己为太子办事,一旦动用这层关系为太子办事,就是与日后登基的褚厉为敌,也是与皇帝为敌,皇帝又恨朝中结党的行为。
太常寺卿被流放,贵妃被禁冷宫,都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图很明显,开始压制韩王了。在易储之前,皇帝总要打击一下太子。若让皇帝抓到把柄,爹就危险了,而且爹一旦动用这层关系,经历过前世的褚厉马上就知道了,难保他不会采取什么手段。
眼下,爹只需要不为所动。一个闲职对他来说是极好的保护了。他只需要什么都不做、静观太子两王争储夺位就好。
下午国丧大礼上,郑国公脑子里一直在思量女儿说的话:“爹,陛下心如明镜,生平最恨朝中结党营私。太常寺卿是韩王一党、其被流放、贵妃被禁冷宫,都是陛下旨意。秦王圣眷正浓。皇后两个嫡子日后谁能登基都是未定数,爹若帮了太子,便是与秦王为敌,若被陛下抓到把柄或被秦王抓到把柄呈给陛下,则国公府危矣。”
女儿说的有道理,可是郑国公想不通。女儿这话,说得她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是太子妃,太子之妻,和太子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郑国公府是太子的岳家,和太子脱不了干系。女儿是糊涂了吗?另外,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李知衡私下里有来往的?他如此谨慎,妻子和儿女都不曾告知。
还有那秦王,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已洞悉他和李知衡的关系?
黄昏,大明殿礼罢,百官散退出宫回府。
太子在郑国公父子出宫前,拦住二人到僻静处。一阵寒暄过后,太子开始引出来意:“今日午膳,孤见吏部李尚书和岳丈打了招呼。”
“是。”
“孤听人说,李尚书是岳丈的门生。”
魏永安吃惊地看着郑国公:“爹,儿子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在你那些门客里,儿子没见过李尚书啊。”
“啊,”郑国公笑了下,“这都是谣传,谣传。”
“哦。”太子温和道,“今日,孤只能送岳丈大人和内兄到此,改日,再登门同岳丈大人和内兄畅饮叙谈。”
出了宫,上了马,魏永安困惑道:“爹,也不知太子殿下从哪里听来的。竟说李尚书是你的门生,他若是爹的门生,对爹心怀感恩,为何这么多年都不登门一趟。”
“唉……”郑国公却是长叹了一口气,“逸之啊,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他真是?”
“此人乃是真知恩图报者。别看那些年年拜访的门生,嘴里说着感恩。倘若郑国公府这棵树倒了,他们便会如猢狲般散去。”
“儿子明白了。李尚书此人有大智。爹也许暗中有提携他,但他明里不和爹扯上关系,郑国公府有恙不会牵连到他,他自己犯事,也不会连累到爹。至于是不是真知恩图报,那儿子就不知道了。很快就是殿试,所以,太子找到爹,必是想通过爹和他的关系,让他在琼林宴后,多安排些太子党的人在一些职位。”
郑国公点头:“玉儿已看透太子的想法,不建议爹答应太子。你是魏家的长子,魏家一门日后都在你肩上了,你以为爹该如何做?”
魏永安沉思片刻,道:“玉儿的顾虑没错,爹不能答应太子。”
“为何?”
“一则,得罪秦王。不是因儿子与秦王的交情刻意为秦王说话。秦王受陛下爱重,将来万一是秦王登基,此顾虑儿子不用多说;二则,得罪陛下。太常寺卿被流放、贵妃立刻无端被禁冷宫,爹还看不明白吗?”
“你接着说。”
“陛下,是想扶秦王上位。”
“为何?”
“爹仔细想想,太子储君继位已是名正言顺,陛下何需动贵妃?因为皇后扶持太子,贵妃扶持韩王,而秦王除了嫡子出身,背后没有后宫的扶持。接下来,陛下怕是需要找一个名头废太子。等废了太子,剩下的两王都没有后宫扶持,或者皇后转而去扶持秦王,最后都是秦王即位。说不定,陛下就等着找太子朝中结党的证据。国公府是太子岳家,若真的参与其中,陛下要敲打起来,必定首当其冲啊。”
郑国公摇头:“你这一番言论太大胆了,爹从前都不敢去想。”
“爹,玉儿身为太子妃,太子是她夫君,她都能抛开太子为娘家顾虑,可见她早已看清形势,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若爹答应太子,对郑国公府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
“想不到我一双儿女都有此远虑,爹甚感欣慰啊,郑国公府将来交予你,爹也放心了,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叫人省心。”
“爹,说实话,儿子却并不希望事实会是自己想象里那样,若真是那样,玉儿可怎么办?她此时是太子妃啊。”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郑国公府不站队,静观其变吧。”郑国公道。
魏永安皱眉,若真如他料想的那样,最坏的设想他对他爹开不了口。贵妃被禁冷宫的消息传出的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见韩王死了,太子被废,郑国公府受到牵连,除了自己和玉儿以外全部下狱。
秦王登基为帝的那天傍晚,去了东宫,强占了玉儿身子。
他作为新帝近臣,也跟去了。到了深夜,这位新帝终于抱着玉儿从屋里出来,玉儿披头散发,被新帝的龙袍裹在怀里,看着自己,两眼哭得梨花带雨。回宫后新帝即颁了一道圣旨,封玉儿作贵妃,飞霜殿里又开始宠幸她。
第53章.坐胎药(晋江独发)太子妃人间绝色(……
太后终于出殡。
魏檀玉得以回到东宫,穿裙子时,腰带都紧了一截。头几日,天天哭得眼睛都是肿的,还要轮流值夜,休息不好。
回东宫后,魏檀玉立刻做了两件事。头一件是吩咐红蓼留意宫里送来的药汤吃食,尤其是皇后那边,一旦有送吃食过来,如无内侍宫女当场盯着自己吃喝,先验毒,无毒也要悄悄更换。其他东西也需要再三检查,不能近自己的身。第二件事,是让阿七悄悄留意太子的动向,并和郑国公府里父亲那边取得联系、看太子是否撇开瞒着自己去单独联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