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些小期待若被我满足,难保他日不会有更大的期待和渴望。
我忍住了没有夸他。
于是千古也沉默了,我看得出,对于我的冷淡,他有些受伤。但他下一瞬他又恢复了惯常的自己。
只是在接下来的日子,偶尔我会看见他的目光悄悄的在我身上停留。
五年的避而不见,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
他比我想象中执着。
于是我换了个法子,收了我人生中第二个徒弟。他与千古一样,根骨奇佳,天生修仙小能手。但彼时二徒弟已经十八岁了,全然错过了打根基的人生好时辰,我不顾千古反对,挥手给了二徒弟一百年的修为,以弥补他幼时的修行不足。
我像当年收千古一样,在空灵山巅受万千弟子叩拜,赠他仙剑,赐他弟子名“千止”,我不想弟子流芳百世了,只望他能知分寸明事理,行为举止,知礼知节,知行知止。
千止的拜师礼上,我一眼也没有看千古。
但我知道,他在我身后,形容有多沉默。
千止与千古全然不同,他性格张扬,喜动不喜静。而千止入门之后,千古则相较之前更为沉默,两人相处往往只有千止不停的唠叨。
“师兄你脸是被施了法术动不了么,入门十几年没看你笑过。”
“师兄,每次下山被人叫师叔祖请问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啊?会不会觉得挺嘚瑟?你说我要是嘚瑟了会被人打么?”
“师兄,我要因为嘴贱被打了,你和师父会不会帮我啊?”
我在屋内听得笑了。然后外面就开始传来千止哎哎痛叫:“师兄!师兄!我不嘴贱!别打……哎哟!”
千古自千止入门之后便喜欢揍他,练功练得不好要揍,说话说得讨厌要揍,做事做得慢了也要揍,虽然千古每次揍人总能找到理由,但我总觉得他是挟私报复,有时候收拾千止的剑气几乎都打得我门晃,想来是没吝惜着力气。
我心里琢磨着千古入门后大约是我揍他揍少了,所以才让他行差踏错,现在千止挨挨揍,说不定也挺好。
我本以为,招这么一个活泼好动的弟子回来调节气氛,我这一脉定能回到正常的师父教弟子学的积极修行模式上。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千止竟会比他师兄更让人不省心……
千止修行之时心急求快,最爱练成法术后跑到空灵山下给各小辈表演。我只道千止只是有点爱臭显摆,他生性不坏,偶尔的虚荣还能让促进他修行法术的积极性,所以也没有刻意制止他。
但哪知道他竟敢凭着自己入门二十多年的功力去挑衅空灵山下缚妖池里关压的邪魅恶灵。
缚妖池乃是一汪黑水深潭,里面关的是空灵小辈们平时外出时捉回来的难以驯服的妖邪,那些妖邪本就被关出了一肚子火气,千止自己送上门,那自然是不出意外的被妖邪们拖进了池子里……
他做出这事,虽有小辈起哄在侧,但真正促使他去的,乃是他生性的自负与狂傲,他拜入我门下,我却未令他收敛心性,反而放纵了他的气焰,说来也是我的错。
去救他自然是我这个师父责无旁贷的事。
可也就是这事,把先前好不容易瓣正心思修道的他大师兄……彻底推向了不归路……
☆、第3章
第二章
我先前收千止入门之时,给了他一百年修为,虽也不是很多,但我却要修行几十年方能完全恢复元气。
现在离我元气恢复还有十来年的时间。我入了缚妖池,于混沌之中将快要被妖邪拆胳膊拆腿吃掉的千止救了出来,一出池子,我就陷入了昏迷。
阴邪之气入体,扰我元神,我暗自估摸,没有百八十年是醒不过来了。
但百八十年这只是我自己的估计,我现在只能躺着,听得到声音却看不到周围动静,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小辈们一个愁似一个的叹,仙尊怕是醒不过来了。
你们也太瞧不起我了一点……
千止出事那日之前,我便派了千古外出办事,是以直到我昏迷一月有余,他才回了空灵,见到了后辈们口中“再也醒不过来”的我。
我尚记得那日屋外鸟鸣悦耳,风扶柳动之声令人心极为祥和。
但自打院门被千古推开的那一刻,我就开始觉得无比心塞。
他一进来,膝盖跪在地上的声音听得我都替他疼。
“师父。”他唤了一声便再无动静,隔了好久,终于来到我的床边,又隔了好久,我感觉到他的指尖在我脸颊上游走,不是轻薄,也不像迷恋,更像是信徒在虔诚的触碰他信仰的神灵。
摸个脸能摸到这种程度,我这个徒弟也算是暗恋界的奇葩了。
我在心里狠狠一叹。
“师父。”他在我耳边呢喃,一如我醉酒那日,不过他此时神智清明,言语中是我想象不到的坚定执着:“我会让你醒过来的。”
我自己便能醒过来,你甭操这个心……
我说不了话,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然后在屋外与千止发生了争执:“师兄你不能去!”
“让开。”
“你不能去找月老红!江湖上谁人不知道她那里的规矩!你若去找她,那你怎么办!”
听到月老红这个名字,我心里也是惊得不行。千止口中的这个月老红是个女妖怪,她修为不弱,千百年来炼制了不少灵丹妙药,号称无人不可救。但她的药只送给为自己至爱来求药的人,然而天下有至爱的人不少,却鲜少有人去她那里求药,因为,她还有一个要求。
一命换一命。
要求药人,给她当试药品。是个极为邪气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