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十四时二十分杜玉芬带着帅朗到了五龙口景区,车停在景区场上,人跟着这位半老徐娘到了黄河宾馆里一个房间,像搞地下工作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实在事关市场行情的话,没准会让其他觉得这是来景区发展个歼情什么的对了,也算歼情,只不是俩个男人之间的歼情。
在房间里,见到正浓饮业的经理李正义,一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面皮很白净的男人,第一印像不像经理,倒像在大学里那些个混吃混喝捎带勾引下女学生的无良教师,而见帅朗的原因,无外乎是想把正浓的业务做到黄河景区,攀谈中识人多矣的帅朗对此人印象不怎么好,觉得此人过于歼诈了,歼诈到想把帅朗全盘接收,拉到自己的破船上,而那条破船,在和飞鹏的竞争中早已经是伤痕累累,其实李正义和林飞鹏并非冤家,只不过因为可口和百事的百年竞争、因为在同一领域内不同代理品牌的互相倾轧,相互的怨念积得很深,因为涉及到市场份额和利益冲突,这份怨念甚至于要赶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了,听得李正义提到鹏飞饮业都是咬牙切齿,这就让帅朗很不舒服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两年帅朗趟过的行当不少,多数都是生意,所谓生意生意,不管你凭本事、凭能力、凭关系、凭胆量、凭智商,凭什么赚了钱都成,可要是做到生气的份上就没什么意思了,李正义呢,就是属于这种很没意思的一类。
谈得并不是很投机,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帅朗这匹活马还真不想傍上这头死骆驼。就像通过今天这件不黑不白事给帅朗的启示,既然我有资格当你的对手,何必曲膝还当你的走狗
很桀骜这是李正义给帅朗的评价,是帅朗拒绝分销价附加的种种条件之后拍门而去,李正义给的评价。帅朗估计没怎么生气,可有点把李正义有点气着了,从送货员乍听今天的奇事闻迅赶来,却不是料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再一细想也想开了,要真是个处处听话好打发的人,也未必敢在鹏飞饮业虎口夺食。
于是忧柔寡断的李总经理,思忖了良久又派杜玉芬再去找帅朗,第二次伸出了橄榄枝十五时三十分,高速路五龙口,出口十一点七公里。
两条路重走的林鹏飞到了这里,到了那个竖着的水泥墩前,车停在这里,人站在这里,想了很久这些年积下的人脉不少,要办什么事也不是很难,几个小时之内查清了很多情况,第一个情况是国道当天根本没有什么施工,事发那是一束村电话的电缆,根本不是什么光缆,不太懂这行的司机们愣是被唬住了;第二个情况在意料之中,旅游局、景区管理处对于所谓什么“景区推荐天然饮品”根本毫不知情,当李秘书试探地说着有经销商假借此名推销产品时,景区这边的回复是:我们将尽快查实,依法处理这也在意料之中,就是眼皮之下,不查都实的;处理嘛,谁也心知肚明,要是害怕处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这一点能够印证经销商和管理处确实有私下协议的想法。
还有很多,秦助理假借经销渥尔玛的名义,查清了厂址、企业经营许可证、法人代表以及企业代码,确属一家镇办企业;叶主管凭着得到消息摸到了菜园路渥尔玛的经销处,那个貌似大杂院的经销处照片传到了林总的手机上,甚至于从同行的嘴里打探到了这个所谓的代理商皮定方,曾经是走街窜巷贩卖假饮料的,被工商局查处过两次,做了罚款处理,留有案底。
汇总的资料越来越多,甚至于闫副总也摸到了这些人的货源来自东新区批发商王战强,这个批发商手里的存货已经被抢滩景区市场的人全吃下去了,捋清了这些来龙去脉林鹏飞没来由地有点可笑,自己精心维护的市场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被一个不知名的品牌和自己旗下批发商手里的货,一下子冲击得倾刻坍塌,今天市场跳出的这匹黑马究竟能不能成气候尚未定论,不过飞鹏饮业这个笑话,那肯定是坐实了。
就剩下一件事了,林鹏飞蹲下身子,就在水泥墩地旁边,目测着距离,路面被一米左右的水泥墩切割成来去两个方向,宽度正像车队队长崔浩所说,比货柜车最宽处窄十公分,除了拦下货柜车,其他车都是通行无阻,要是不谙其中奥妙,没准还真以为是景区树了欢迎牌子,这东西在景区常见对了,用料,林鹏飞细细打量着水泥墩的用料,很考究,应该是725#专用工程水泥,混凝一次成型哟,应该是把机械开到这儿来了,看不到手工抹浆的痕迹。没错,这是早有预谋,而且下了大功夫了。
饶有兴致地蹲着看着这个堵了货柜去路,丢了景区市场的绊脚石,看了良久十五时二十分,绿尔饮品代理的经销商也暗地来了,不过找错人了,找到程洋了,如果不查底细只看本样,程拐肥头大耳一身好膘,简直是典型的老板形象,于是绿尔代理想当然地跟程拐谈条件,程拐可没老黄那么老实,瞎掰了半天,把绿尔几种品牌的代理价、经销价、批发价和零售价摸得清清楚楚,摸清之后一口答应,没事,明儿等我电话,准备一千件,现款现货,概不赊欠这么痛快兼有老板气派,乐得绿尔作市场的来人高高兴兴走了。
千万别信程拐啊,赶明儿肯定不会去提货,你要催他,他肯定说说钱不趁手,要不你先给一部分,卖了给钱;你给吧,不敢,没准钱货都打水漂;你不给吧,好,把人惹了,下次都没法上门了。
这都不算狠的,实在是程拐无心发展饮业产品,要真有心来得狠的,把他们忽悠得把货送来,要么不全付款、要么逼着供货降价,你不卖吧得搭进去人工和运费,要卖吧肯定得折价,里外都得赔点。
十五时五十分,蓝莓的代理摸到了岳山寺景区,这是饮料瓶上的厂家联系代理商反查过来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合作。
不管是代理商还是经销商,个个鼻子不比蚊子差多少,那儿有点血腥味道、那儿有空隙,肯定都是第一时间赶来了,一区一县都是争得头破血流,更何况眼摆着每年数十万收入的景区。蓝莓来的俩位营销人员拉着老皮嘀咕了半天,价格嘛,开口就到了批发价以下;附带的优惠嘛,按销量返点那自然是少不了,甚至于还承诺给老皮直达配货,送到景区。
老皮也算个投机倒把分子出身了,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岂能不知,自然也是满口乱答应,而且比程拐还多长了个心眼,和蓝莓来人东拉西扯着这几家代理商之间的关系,当然,老皮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手里的渥尔玛在景区能呆多长时间,更关心的是出了此事,丢市场最大的飞鹏饮业会有什么反应。
反应嘛,蓝莓的两位销售员说不出来,不是不说,而是以蓝莓零星几个小区域的销售份额,和人家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都没竞争过,岂能知道对方的手法。
说到这儿,在对方有点祟拜的眼光里,连老皮都觉得自己很拽了十六时三十分,靠近黄河边上,黄河母亲抱着娃那副雕塑不远,这里几乎是整个景区的中心点,巍峨的雕塑下不尽的滚滚黄河,平缓的景区石阶、浓荫、亭台,处处洒落着夕阳的余晖,涛声依稀,风吹树动,倦鸟呖呖,人声鼎沸,炎热稍去的夏曰正是最佳的游览时间。
半山上、石亭中、林荫边,淹没在人群中的帅朗和杜玉芬像一对小憩的游客,只不过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已经喁喁私语很久了,说的什么,当然是秘密,帅朗一会儿沉吟、一会儿思忖,一会儿又是滔滔不绝说着什么。杜玉芬听着,偶而会蹙眉提问句什么,俩个人的商谈持续了很久,久到帅朗接到了程拐的电话,接到了老皮的电话,甚至于接到了小皮的电话,内容几乎是相同的,差不多都抢着上门给你货的代理商或批发商,不同的只是隶属于不同的品牌。
形势渐明了,都知道景区这个黄金市场,都在削尖脑袋往里钻,如果是飞鹏以外的那个代理钻进来,自然是众的矢之;不过意外的是一个无名的小品牌抢滩的市场,那众的矢之就变成众望所归了,都是这一行的岂能看不出来,渥尔玛单一品牌根本立足不了市场,甚至于成不了市场的主打品牌,那么空出来的市场份额,不管是用那个知名品牌的产品都是个可观的数量,于是抢滩市场的不管什么人物,自然就成了各代理、批发商拉拢的对象了。
别以为咱是帅得无法取代啊,其实帅朗揣得清楚,这也是代理商既想扩大销量、又想避免和飞鹏饮业正面冲突的权宜之计,自己无意中成为决定市场走向的棋子,不过好景恐怕长不了,万一那家完全控制市场,那自己这个颗棋子势必要成为弃子。
那么发展的机会和时间就只剩下从棋子到弃子的这段短暂时间。
于是帅朗很坦然把各代理的动作直言相告,自己的原则没有打破,李正义附加的条件同样没有接受,和杜玉芬谈了一个多小时,围着正题绕来绕去,帅朗越来越自信,而杜玉芬却显得越来越不安,每每不安的时候,帅朗发现这个熟女总是会下意识地双手交叉着把玩手指,斟酌片刻才重新找一个切入点。
第n次,又出现的雷同的动作,帅朗笑了,杜玉芬难为地笑了,把玩着手指揶揄地说着:“帅朗,代理协议不签、供货合同不签,保证金没有,这生意你让我怎么做”
“你爱做不做,杜大姐,不是我说难听话,咱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基础,你何必又纠缠过来既然你想做,就很简单,办法我都告诉你了,你给我货,我帮你销而已很难理解吗”帅朗促狭地道,以前喜欢逗小妞,不过现在发展逗老妞也是蛮有意思的,逗得她心里痒痒,就欲拒还迎的样子,搞得上货跟上床一样,叽叽歪歪半天决断不了。
“我们李总把这个事全权托付给我了坦白说我很看好你刚才的说法,不过要任何保证没有的话,那风险可就都扣我头上了,以我对李总的了解,肯定要让我担保”杜玉芬委婉地说着,稍稍有点犹豫不决,帅朗笑了笑道:“你要觉得我值得合作,担保又怕什么要觉得不值得担保,又何必合作我说杜姐,别纠缠着我磨嘴皮了啊,我这个人很有原则的,甚至我觉得和你们合作我都有点亏,还不如窜飞鹏的货来得方便”
说话着,从坐着着凉亭椅子上起身,拍拍裤子,慢条斯理地,像是要拍屁股走人,拍完了斜眼一瞥,却不料杜玉芬正直勾勾打量着自己,那眼神如此的复杂,很像在考虑对方所说的真假,或者衡量风险的大小,帅朗一笑,真要拍屁股走人了,不料告辞的话刚到嘴边,杜玉芬先入为主,直接说道:“我同意。”
“早说嘛,迟早你要同意。”帅朗一点也不觉得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