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欢心里一时划过了许多想法,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郑重而感慨道:“我只是觉得,能活着真的挺好的。”
活着挺好吗?谢知晏并不这么觉得。
不管是从他前世的经历来看,还是如今他重生之后的生活,他都没有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活着的好,他甚至觉得,人活一世更像是为了赎罪。
谢知晏张了张嘴,似乎想辩驳些什么,可临了他却到底什么也没说,转了话题道:“你刚才说,想换了宫里那位?”
沈宜欢点头:“如今这局势,若是再任由宫里那位乱搞,咱们自己要遭殃不说,整个晋国都有可能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不管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我们都应该尽力一试。”
“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想坐上那个位置吗?如今咱们先发制人,未尝不是一个扭转乾坤的好机会,到时候不仅你能得偿所愿,镇国公府的危机也能完美解除,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沈宜欢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已然看到了美好未来的模样。
谢知晏有短暂的语塞。
他其实很想说,他对皇位没什么兴趣,对苍生的疾苦也没什么怜悯,所以这个理由着实没有办法说动他。
可是看着沈宜欢眨巴着一双星星眼,恨不得他立刻应下此事的样子,他的不屑和嘲讽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仔细想想,其实她说得也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若是真任由宫里那位胡乱操作,这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虽然他心里并不在乎这个天下乱不乱吧,可这里终究是他生长的地方,也生活着一些他在意的人,若是就这么被晋元帝毁去,未免有些可惜。
谢知晏默了默,良久之后道:“换天子不是小事,就是本王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一定能成事。”
这话就是默认了她的提议了,沈宜欢暗暗松了口气。
有一说一,她刚刚是真怕谢知晏给她来一句“天下与我何干?苍生又与我何干?我生来就是反派,哪里来的那么多悲悯之心?”这种话,那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好在他没有说出那种容易终结聊天的话,那就表示她们之间还有的谈。
只要有的谈就好。
沈宜欢道:“我当然知道改朝换代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有句话不是叫事在人为吗?咱们多努努力,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再者说了,就算咱俩不行,这不是还有你哥安平王和我爹镇国公吗?以他俩的威望和武力值,想要杀进皇宫很难吗?说不得还能一呼百应呢!”
当然,这话就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安平王和镇国公的威望再大,武力值再高,他们终究是臣。
臣子逼宫,那叫谋朝篡位,是会被后世唾弃的,所以有没有人愿意跟随他们,其实是很难说的。
再一个就是,晋元帝的操作虽然有些寒功臣勋贵的心,可他目前毕竟才只对一个镇国公下了手,还没有来得及触及到其他人的利益。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他人虽然心底可能会嘀咕两句晋元帝这事儿做的不厚道,但也仅限于嘀咕罢了,更多的是不可能有的。
且不说他们本就还要在晋元帝手下讨生活,就算撇开这个不谈,他们这些年受到的“忠君”教育也会让他们下意识去包容、忽略晋元帝的不是,维护这个正统君主。
如此一来,他们就算真的揭竿而起,胜算也是很难说的。
这些沈宜欢心里怎么可能不明白,可她再明白,不也得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否则要是谢知晏本就不算坚定的决心再被吓没了怎么办?
真要靠她一个人,想搅动风云是不太可能的,她说不定都很难能说服镇国公造反。
因为富有自知之明,沈宜欢下意识隐去了这些不利因素,尽捡着好听的在说。
谢知晏又不傻,自然能够猜到沈宜欢这么说是为了什么,因此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说道:“沈二小姐,本王觉得你大可以实际一点,说一些有用的东西,譬如在改朝换代这件事情上,你到底能做些什么。”
这话就有些扎心了。
沈宜欢老觉得谢知晏是在质疑她只会画大饼,实际上一点用处也没有。
虽然这可能也是事实吧,可他这么说,真的不需要考虑一下她的面子吗?
好气哦!
她必须想个办法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行!
受到这种情绪的激励,沈宜欢道:“我可以劝说镇国公和你联手,你知道的,作为大晋的一员猛将,镇国公的价值到底有多大。”
这话谢知晏倒是没有办法反驳什么,毕竟就像沈宜欢说的,镇国公的价值不仅仅只存在于带兵打仗这一项上,能够拉拢镇国公,对他们逼宫夺位而言好处是巨大的。
但是谢知晏闻言却并没有如沈宜欢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他的反应甚至说得上冷淡。
“有件事情沈二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吧,早在昨夜,镇国公就已经主动朝我安平王府示过好了,所以哪怕不用你劝说,本王也能得到镇国公这个助力。”谢知晏平静说道。
“当然了,其实本王也并没有那么想和镇国公联手,毕竟如今遭灾的是你们镇国公府,而我安平王府依然保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并非到了必须要与宫中那位决裂的地步。”
“而我安平王府若是要与你们联手,少不得得为你们奔走一番,将你们阖府给保住了,如此一来,难免不会遭了宫中那位猜忌,让他有借口与我们为难,如此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本王又何必劳心劳力地去做呢?”
谢知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着实是沈宜欢始料未及的。
的确,如今处于风口浪尖的是镇国公府而非安平王府,谢知晏属实没有必要与镇国公府合作,惹祸上身。
而且从利益最大化方面来说,他们此时也确实不宜妄动,趁机蛰伏壮大力量方是正道。
这般想想,沈宜欢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场游说了,可要她就这么放弃,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拧眉思忖了半晌,沈宜欢绞尽脑汁道:“虽然宁郡王你这么说也没错吧,但是我敢保证,这笔买卖,你不会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