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谢知晏忽然觉得,也许如今的生活并不是谢昱想要的,若是可以选择,他这大哥一定更想当个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公子哥吧。
只可惜,生活从来不给人自由选择的权利,他终是生在了安平王府,成为了新一任安平王,也被迫着背负了那些本不该他来背负的恩怨与仇恨。
如此看来,生活对谁其实都不公平。
许是谢知晏伫立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原本还打算等他主动进来的谢昱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不得不率先放下手中的兵书,转过头无奈道:“还不进来,是等着为兄亲自起身迎你吗?”
谢昱的出声打破了屋子里原本的静谧,也打破了谢知晏心头那些莫名其妙的怅然。
他摇头笑了笑,一边进帐一边道:“不敢不敢,我只是看见大哥你那么认真,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进来打扰罢了。”
谢知晏这话就纯属是瞎扯了,谢昱和他兄弟多年,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闻言就笑道:“这世上还有你宁郡王不敢做的事情?我可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在我读书的时候进我书房捣乱了,为此你不知道挨了母亲多少责骂,怎么那时候你不说见我读书认真,不知道该不该进屋打扰?”
听谢昱说起童年往事,谢知晏也笑了,只是这笑容却略微有些苦涩。
世人都道宁郡王是个纨绔,自小就是个皮猴子,和端方沉稳的安平王有如云泥之别,但事实上,他又何尝想做个纨绔,被人讨厌呢?
他小时候之所以那么爱去骚扰谢昱,不过是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玩伴,除了谢昱那儿,他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罢了。
还有就是,他想让安平王妃多看看她。
谢知晏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他,虽然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可母亲在大哥的面前就那么温柔和善,而一旦目光触及到他,就全变成了冰冷和厌恶,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希望安平王妃的眼睛里能有他的影子,能多看他几眼。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谢知晏开始调皮捣蛋,因为他发现,只有在自己犯了错的时候,安平王妃的眼神才会短暂地落在他身上,尽管她看他的眼神里只有厌恶。
可饶是如此,他也心满意足。
后来年纪渐长,谢知晏渐渐听懂了背地里那些风言风语,然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安平王妃会那么讨厌他。
原来是他的错,是他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因为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安平王妃受到的那些屈辱。
而那般耻辱的存在,谁不想奋力抹去呢?
就算是安平王妃,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而普通人就会有普通人的情绪,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谢知晏甚至在想,若不是有谢昱护着,也许他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安平王妃给溺死了吧。
想到这些,谢知晏的眼睑微微动了动,垂下的睫毛正好遮住了眼中那些复杂涌动的情绪。
片刻的恍惚之后,谢知晏敛去眼底情绪,若无其事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大哥你读书太认真了,我怕你读书读傻了,这才想着给你换换脑子吗?”
谢知晏这么说,谢昱倒也没有反驳。
因为他记得自己小时候确实没那么喜欢读书,所以每次谢知晏来找他玩的时候,他其实都很开心,
只是后来当他发现谢知晏每回找了他,后面都会被安平王妃责罚之后,他便再也不敢让谢知晏进屋了,甚至连自己也不敢有片刻的偷懒。
不过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如今他们都长大了。
这般想着,谢昱忍不住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榻旁,一边提起茶壶斟了两杯茶,一边道:“你总有许多歪理,算了,我说不过你,坐吧。”
谢昱说着,冲谢知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空着的那侧坐下。
谢知晏也不客气,闻言直接走了过去,坐下之后顺手端起谢昱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喝完茶就该谈正事了,谢昱遂道:“说说吧,你今夜过来想说些什么。”
谢知晏本来就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此时见谢昱这么直接,他便也开门见山道:“还是庆王的事,他打算在瑞王的婚宴上动手。”
“瑞王的婚宴?”谢昱的神情有些诧异,“瑞王要成亲了?和谁?镇国公的千金还是长宁伯府三小姐?”
谢昱并不知道前两日安王府发生的事情,脑子里对于李元卿感情生活的认知,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李元卿、沈宜欢和顾清许这段三角关系上。
谢知晏当然知道这密山镇地处偏远,京都里的逸闻没那么快传过来,闻言倒也没觉得奇怪,随口回道:“是长宁伯府的三小姐。”
谢昱听完点了点头,一脸认同道:“想来也是,这种时候,镇国公应该不会那么想不开去和瑞王府结亲。”
这话谢知晏就没接了。
也没什么好接的。
略微沉默了片刻,谢知晏继续道:“庆王的意思是,让咱们调兵事先埋伏好,等宫里那位一出来立刻动手,然后趁乱夺位。大哥觉得,咱们要不要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的意思,就是先按照庆王的部署做好准备,一旦计划成功,便将行刺的事嫁祸给庆王,如此也好将他们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谢昱和谢知晏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哪能猜不透他的未尽之意?
他闻言凝了凝眉心,显然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谢知晏也不着急,就那么一边把玩着茶盏,一边静静地等着谢昱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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