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之后他们两人真要是闹起来,自己能撇得干净些,毕竟是他俩先不带自己玩的,总不能再沾惹到自己头上来。
只是原本两个编修已经定下了该归哪个教习带着,该干什么活儿都安排好了,这下汤铮一走,活儿就全成了陈景的,一个教习也成了两个,可算是把陈景给坑了。
两个教习年纪都不小了,一个姓王四十岁上下,是个孤高的性子,半辈子在翰林院里待着,除了个好听的名声别的什么都没捞着。还有一个年纪更大点,人倒是也随和些。在翰林院里颇有声望,听旁人说以前也是先帝跟前的重臣,只不过这些年辞官回乡没再涉足官场。
前年才不知道因为什么重回翰林院领了个闲职,原本汤铮就应该归到这位高老先生名下,没想到人攀了高枝儿,这便宜就被陈景给占了。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这两年朝廷对外跟番邦打仗,对内也一直在肃清贪官禄蠹,如此一来哪怕是翰林院这样清贵地儿也忙得很。
陈景现在每天光是替两位教习在故纸堆里找资料,都能忙得脚打后脑勺。偏翰林院七品编修的俸禄又少得可怜,一年到头把所有年节里多给的全算上也才五十两银子。
翰林院里除了上头那些学士大人们,下边这些修撰编修和庶吉士们,只要不是家里底子厚的,大多中午都会让家里人送饭过来。一来少出去应酬节省时间,二来也省些银子。
陈景今天本就特别忙,中午小铃铛送来的饭都是只随便扒拉两口,现在还没到下午回家的时辰,突然看见找来的忠儿第一反应自然是:又要吃饭了?
“陈大人,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吃中午饭呢。您快歇会儿吧,高老先生留下来的活儿今天总归是做不完的,可别再把您给累坏了。”
说话的是翰林院给陈景配的文书吏员,这些人虽算不得有正经官职,但大多数都是家传的差事。有些人家一家三代都在翰林院里做文书,这些个大人们不清楚的事,他们全清楚。有些人说闲话的时候都说,翰林院离了哪个学士都能照转,但离了这些文书们可就不灵咯。
这次因着汤铮的例外,陈景意外落了单,上司也许是觉着陈景倒霉,就专门给他找了个人品不错,又是家里三代都在翰林院里当差的书吏黄墨。
黄墨就比陈景大两岁,瞧着却老成不少,家里最大的孩子也十多岁了。他是个老实人,年轻的时候也想过走仕途,不想再接家里父亲的衣钵,说得好听是翰林院里当差,但到底不是正经入仕为官。
可惜黄墨的本事在有一个好记性,但要考取功名光靠记性可不够,到最后功名没考上,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接了他爹的班,靠着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些年在翰林院里倒是也过得挺滋润。
“黄爷说笑了,都是您帮衬着,您都没说累我这才哪到哪儿啊。”陈景摆摆手赶紧拦着黄墨给自己端茶倒水,自己这两年要想在翰林院过得好,黄墨是一定要收到自己麾下的,现在客气些总归是好的。
黄墨见状也不矫情,自然而然的就也坐回去了,他原本是要跟汤铮的,只不过那位爷一进翰林院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黄墨不愿蹚浑水,这才转投陈景来了。
“倒是忠儿,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家里有事啊。”离了书本子,陈景又跟黄墨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扭头问还侯在一旁的忠儿。
“二爷,夫人说让您早点回家,说是待会儿得出门去看新宅子。要是您赶不上的话,就回家路上自己找点吃的,别耽误了时辰。”忠儿是个老实孩子,三清说什么他就学什么,一点没客气。
陈景听着三清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一旁的黄墨捂着嘴笑了,“早就听说陈大人与夫人感情好,今天算是真瞧见了。”
文人们其实也八卦,尤其每三年翰林院新进的这些人,老人们多少都得打听一番,除了人品学识可不就是家里男男女女那点事儿了。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几乎每个衣锦还乡的进士们再回来,身边多多少少都得多几个人,反正美曰其名红袖添香,谁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偏这回陈景这面容俊秀的探花郎与旁人不一样,回去的时候还有个没名没分的妾,回来的时候反而就剩夫人一个了。如此一来,陈景惧内的风多多少少就传了出来,也就是沈三清还没怎么出门交际,这股风才还暂时没传扬开罢了。
“黄爷您莫拿这事打趣我啊,好不好的也就那样。您要是真想知道啊,等赶明儿得了空,您带着夫人去我那里吃个饭,不就都知道了。”
黄墨是个稳当人,毕竟还相识不久,平时虽客气但却从不深交,陈景也只能先缓着来。今天也就是借着话赶话的功夫,才总算把约人吃酒的话给说了出来。
这话说出来黄墨没意外,只心里暗自感叹陈景真是个会挑时候的主儿,便点头应了下来。毕竟家里还有事,陈景也没跟黄墨多说什么,既是说定了请客吃饭的事,拱拱手告饶就带着忠儿寿儿起身准备回家。
陈景现在每天回家吃完饭之后,总会多多少少抽出一点时间来,跟三清闲聊一会儿。他说的都是翰林院的事情,跟三清说一说的同时自己也能在心里复盘这一天到底干了什么。
有哪处做得不够好,又有哪处比以前要更周全,或是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话说得对不对,往后该怎么半,好在心里都有个数。
他絮絮叨叨的说三清也就认认真真的听,偶尔搭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给老公捧哏,少数的时候也能引导他想得更深更透彻。其中谢明然,就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个重要人物。
明面上修撰和编修品级不同,平时的差遣也不同,但其实刚进翰林院头两年说白了就是换个地方当小学徒的罢了。平时顶多也就是替学士们找些资料,誊些卷宗,直到把朝堂上的情况都摸熟摸透了,到了第三年才有可能跟着学士们进宫面圣,侍讲。
所以平日里陈景除了干活,和谢明然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是不少,谢明然初见面时是个清贵人家的矜持得不得了的公子,但熟了之后才发现他就是嘴特碎的主儿。
平时有活儿要干的时候还好,只要是闲下来,就总得找借口溜达到陈景这边来,什么都说什么都问,实在闲得无聊了连高老先生养在廊下的鸟儿他都能自说自话老半天。
刚刚陈景想赶紧回来,偏在翰林院大门口正好撞见他。陈景他们这些新进翰林院的,都是准点或是晚一点点卯才回家,今天他走得这么早,自然就被谢明然给拦下来,非要问个究竟不可。
买新宅子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谢明然陈景也就一五一十说了。没想到这一说正好就撞在谢明然的心坎上,他什么人家出身啊,从小这些园林院落怎么布置什么结构,屋子该是什么朝向,甚至连屋子里的东西该怎么归置,他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现在听陈景说要去看宅子,谢明然整个人都精神了,非说这事没了他不行,也不管陈景愿不愿意,愣是死皮赖脸的跟过来了。
三清从陈景嘴里听多了谢明然的事,这会儿虽是头一回见面,但是也不算陌生,再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一起去就一起去呗,都行!
第53章·
“铃铛,你偷偷的看一眼,还在说呢?”
十分钟前,三清十分大方的邀请谢明然跟自家一起去看宅子,十分钟后,三清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一直没停过的叨逼叨,只觉得陈景也真是不容易。
苦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考上探花进了翰林院,原以为就算是出头了,没想到得继续老老实实给大佬们跑腿伏低,继续当学徒不说,还要和谢明然这般嘴碎啰嗦的同僚处着,可不是要了命了嘛。
“夫人,还说着呢,好像已经说到屋里的鱼缸应该摆在何处才好了。”小铃铛探出半个脑袋听了一会儿才缩回来,“这就是谢状元公啊,怎么比咱们隔壁王大娘还啰嗦。”
“不知道,许是他们家没人听他说这么多,才出门找人来说话吧。这世上的事最怕理所当然,谁说清贵人家的孩子就都得端着劲儿,冷冷清清的,说不定就是冷清过头了,才叫家里孩子养成这么个逆反的性子来。”
之前陈景去谢家赴宴回来之后,专门提起过谢家规矩大得厉害,就连府里的奴才做什么说什么都活像是拿尺量过一般,多一句话都不曾有,听得三清只咋舌。
“真的吗?还能这样?”也许是三清一如既往不曾多殷勤也不曾多冷淡的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她主动把孩子也带出来的举动,反正陈蕊儿从下午吃饭那会儿心情就肉眼可见的好,这会儿更是忍不住出声问三清,“母亲,难道不应该是管教得越严格,规矩就越好吗。”
“谁说的,要是管教孩子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三清自己也是中二期挺闹腾,让家里爸妈操碎了心的过来人,这里边的道道儿没有不清楚的。
“前儿个咱们家是谁不愿做先生留下来的功课,还哄着春儿偷跑出门玩去了的是谁啊。真要是规矩有用,那那个偷跑出门的小姑娘是谁啊?”
到了京城之后,自己和陈景怎么忙怎么归置那是大人的事,陈蕊儿这边,除了头几天两人把孩子带出门去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之后就以前在荆州怎么着,在京城便照旧怎么着了。
只以前金氏给陈蕊儿请的是女先生,教的除了把最基本的字学会,就是把女德女戒翻来覆去的读,再不然便是女红刺绣那些闺房里的活计。现在陈景却是正儿八经找了个老先生回来,平常孩子怎么学,蕊儿就跟着怎么学。
不是说那些不好,只不过陈蕊儿是个聪明的,这些东西八岁上就都会了,真要是个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家,知道这些确实也够了。只三清和陈景两人商量过后,还是觉得以后要是她说亲在京城,就不能这般迷糊着过日子。
只不过如此一来陈蕊儿的日子就没有以前那般清闲了,每天的功课就够让她头疼的。小孩儿都爱玩儿,前几天天气好还出了点太阳,可不就在家里待不住,哄着春儿和四喜陪着她出去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