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贼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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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贼了

开学第一天, 公社小学要做大扫除。孩子一大早提着小桶和抹布,带着手套出门了。

雄赳赳气昂昂的, 不知道的以为要上战场呢。

赵秀云只得在后面喊:“小心点知不知道。”

禾儿给妈妈一个很敷衍的“知道”, 赵秀云叹气之余,也别无他法,准备收拾一下去上班。

方海穿戴整齐, 赖在门边不走, 眼睛一个劲盯着媳妇看,叫人想忽视都不行。

赵秀云无奈地想笑, 说:“你也小心点。”

也?

也行吧, 方海心满意足出门。

苗苗挥手跟爸爸说再见, 小梳子试图给自己梳头发, 疼得嗷嗷叫。无非是睡一觉, 也不知道是她们格外爱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是怎么的, 天天起来都得花大力气梳顺。

赵秀云手上弄点水,给她打湿一点,绑了两个小麻花, 别上红色的小发卡, 孩子头发少, 发卡巍巍颤颤的, 好像碰一下就能掉。

她试着商量说:“苗苗, 咱们不别发卡行吗?”

苗苗某种程度上来讲,是比姐姐更倔强的孩子, 立刻捂住自己的头, 大有不让我戴我就哭的架势。

赵秀云捏她的小鼻子说:“你啊你, 要是掉了丢了别回来哭鼻子。”

一语成谶。

晚间,苗苗果然没戴发卡回来, 小丫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看到妈妈哭得不像样,那可是她的生日礼物。

赵秀云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哄,慢悠悠在家里踱步走,说:“妈妈是不是说会丢?”

指不定是掉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苗苗哭得愈发悲痛,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方海心疼坏了,赶快说:“丢了就丢了,爸爸再给你买一个。”

买一个,也不是丢掉那个。

苗苗断断续续说着话,因为哭泣叫人难以分辨。

赵秀云试图复述出来没成功,做作业的禾儿抬起头说:“她说她要原来那个。”

按说发卡也不小,育红班就那么点大地方,怎么会找不到呢?

禾儿算术算半天算不出来,正是心烦的时候,不耐烦地说:“方青苗,不许哭了。”

苗苗抽抽噎噎,哭声憋在喉咙里,别提多可怜。

也算有人治得住她。

方海松口气,可千万别再哭,他脑壳都震得嗡嗡响,有的孩子真是不哭则已,一哭惊人啊。

他好声好气地说:“咱们再买个新的,买个更喜欢的好不好?”

一个发卡,三毛钱,他还是心疼的,可只要能不哭,什么都好说。

赵秀云看他一眼没说话,也是被女儿的执着闹得够呛,顺水推舟道:“你带她出去玩一会,我做饭,让禾儿好好把作业做了。”

三年级的第一天,也不知道是有多难的功课,回来眉头就皱得跟什么似的,巴巴跟手指头较劲。

出去肯定是要去供销社,禾儿耳朵尖,说:“爸爸,我想喝汽水。”

就数她最爱吃喝,赵秀云没说话当默认,进厨房赶快把饭煮上,又洗菜切菜,间隙从禾儿身边过,定睛一看,问:“你这写的是作业吗?”

孩子自觉,她现在又要上班,不像刚来随军时盯得勤,回来见她写写画画的,还以为是作业,现在看着倒不像。

禾儿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正经事,得意给妈妈展示说:“是我这个暑假挣的钱。”

一分两分,一毛两毛,零零碎碎居然攒下来三块多。

赵秀云摸摸孩子头发说:“你把零钱给妈妈,我给你一张‘大炼钢’。”

五块钱的纸币,大家都叫“大炼钢”。

禾儿加减法还是过关的,却没有多少钱多了的喜悦,重重在桌上拍一下,说:“只剩两块一。”

她明明记得自己有三块七毛二的,今天数来数去却只有两块一,剩下的钱去哪里了?中间差的可不是一分两分,是一块六毛二!

赵秀云看一下孩子简陋的账本,心算完说:“是不是你花掉忘了?”

禾儿猛摇头说:“没有,我不花钱的。”

她自己的钱,是绝对不花的,都找爸爸要。

也是,这孩子进口袋的钱就别想再掏出来,按说这写得这么详细,也不会是记错啊,好端端的钱放家里,还能丢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

赵秀云急着炒菜,说:“你再好好想想,妈妈先做饭,吃完饭咱们一块想。”

禾儿坐下来继续苦思冥想,习惯性咬着铅笔头。

方海抱着止住哭的小女儿进来,说她道:“禾儿,不能咬。”

脏死了,就那笔,一天不知道在地上滚过多少圈,又叫多少人踩过。

禾儿讪讪把笔放下,把妈妈也没有答案的难题丢给爸爸。

方海第一次看她的账本,还别说,他的分量不少,人家写得清清楚楚。

【爸爸一分】

【爸爸一毛】

他苦笑不得道:“人家卖猪肉的也这么记。“

【猪耳朵三毛】

【猪蹄七毛】

他看过一回,一样一样的。

禾儿不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催爸爸快点帮她想想,有没有她花了钱自己忘记的时候。

方海连自己给过孩子多少钱都不记得,哪里记得这些,他粗枝大叶的,这些年过日子全赖一本心账,反正每个月定时寄多少出去,他自己花的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不全是攒的。

看看存折里有多少钱不就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爱莫能助,说:“东西先收起来,要吃饭了。”

客厅里就一张桌子,禾儿的东西摆得满满,她一锅端全丢进书包,只把新铅笔盒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合着书包旧的无所谓,这新的就跟宝贝似的是的吧?

方海把苗苗安顿在椅子上,她头上是一个崭新的发卡,粉红色的,有一点点毛绒绒的触感。

姐姐摸一下,她就很大方摘下来要送。

禾儿才不会抢妹妹的东西,她有一盒子宝贝发卡,给妹妹别好说:“不好看。”

是真的觉得不好看。

苗苗本来喜滋滋的,嘴一瘪要哭。

禾儿断定道:“是爸爸挑的。”

方海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哟呵”一声道:“成精了你,你怎么知道我挑的?”

禾儿有些一言难尽道:“因为不好看。”

供销社东西虽人少,还是有几样的,爸爸偏偏挑中最丑的,卖了最久也没卖出去的那个。

赵秀云后脚跟着出来,也是被苗苗的新发卡吸引了,跟老大一个想法,说:“供销社小王愁这个发卡好几个月,终于被你给买了。”

什么意思啊这是?

方海赶紧问苗苗道:“你觉得好看吗?”

苗苗用力点点头,粉粉的,当然好看了。

得,人家喜欢就行。

禾儿作怪摆鬼脸,很快把妹妹逗得哈哈大笑。

一家人吃着饭,她吃一口,就要看一眼手边的账本,显然今天算不出来,决不罢休。

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样子。

赵秀云帮着她算,翻来覆去好几遍,数目肯定是对的,但现在钱对不上。

禾儿气得吃饭都慢起来,委屈死了,她可是鼓起勇气去抓壳子虫,五只一分换回来的钱,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赵秀云看她眼泪汪汪,头已经疼起来。

方海不遑多让,说:“丢了就丢了,爸爸再给你五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