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士兵也觉得奇怪，明明夫人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叶家小姐，叶小姐偷溜爬墙进来也是常有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却让他们一定要把叶小姐捉回去呢？甚至交待，如果她靠近前厅，或者试图离开马家，真的到了阻止不了的时候，开枪也无所谓。实在是和平日里对待叶小姐的态度大相径庭。

容絮暖又磨蹭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着，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出来可以，但是我要见马姐姐。”

“这……”为首的士兵有些犹豫。按照夫人的交待，只是强调绝对不能让叶小姐逃走，也绝对不能让她去前厅与任何宾客接触，倒是并没有说能不能带去见她。

若是平常肯定没关系，只是今天夫人的态度很明显与平日里大不相同，还在起居室里接待据说非常重要的客人。能不能贸然去打扰，他也不是很能吃的准。

“要是你们不让我见马姐姐，我就不出去！”容絮暖见士兵犹豫，连忙学着叶婉清的口气加重了语气，“有本事，你们就打死我好了！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跟我哥哥交待！”

第115章最后的稻草

士兵们见状纷纷皱起了眉头，容絮暖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里。虽然马夫人是下了令让他们可以开枪，可是他们却没这个胆子真的动手。

再怎么说，叶修竹也是马将军的至交好友，在政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真的伤了他的妹妹……将军那么疼爱夫人，当然不会为了叶修竹跟夫人过不去。可是像他们这些部下，却肯定会是被丢出来当炮灰的啊！

为首的士兵想了想，叫来一名手下，吩咐道：“你去请示一下夫人，看看夫人现在方便不方便见叶小姐。”

士兵点点头，匆匆忙忙的去了。而剩下的士兵们，则是从四面包围了容絮暖，虽然没伤害她，但也警惕着不让她逃走。反正夫人的命令只是绝对不许叶小姐接近前厅的宾客，也绝对不许叶小姐逃跑。他们虽然没胆子开枪，但围住她不让她离开，也算是已经完成了夫人交待的任务了。

离开的士兵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来了马夫人的指示，让他们把人带过去。

容絮暖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样她就能见到秋水凝了。看样子，情况倒是比他们一开始想象的要顺利些。院子里至今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估计其他人那边进行的也比较顺利。毕竟，难度最大的她都顺利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其它人更没有理由失败了。

然而，下一步才是她所要面临的最大难题。她终于要真正面对多年未见的老熟人——祝云芳了。

现在的祝云芳，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容絮暖仅仅只是通过叶婉清的描述才有所了解。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叶婉清口中描述的那个形象，和她当年认识的那个温婉和善的姑娘真的差的太远了。她其实很担心，自己在真正见到祝云芳的时候，会不会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

但是她同样也很清楚，自己的脸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惊愕之色的。因为按照江云浦安排的戏码。她是一开始就准备好，假扮成叶婉清，就为了潜入马家打探秋水凝情况的。

她必须让祝云芳相信这个说法，必须让她相信一开始偷听到她们谈话的人就是她。只有这样，才能让祝云芳相信自己仍是安全的，她的秘密仍然没有被泄露。在这个基础上，她们才有可能借机与祝云芳谈判，稳住她，从而给楼下的陈国豪与叶修竹争取撤离的时间。

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呢……当年的祝云芳就是名噪一时的著名女演员，演技在整个上海滩都是数一数二的。如今成为“虞美人”的首领，心机更是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而自己虽然也是从小在剧院长大，不至于像自家丈夫韦梦寒那样一上台就浑身僵硬。但是，能不能演的毫无破绽，骗过演技如此精湛的祝云芳，容絮暖心里实在有些没谱。

比起容絮暖的紧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祝云芳，此刻就显得心情愉悦多了。秋水凝油盐不侵水火不进，她正头疼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才好。对她来说，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说服秋水凝帮她。真的把那么多人炸死不过是最后的下下之策。

虽然，这样做也许确实能达到她的目的，但毕竟变数太多，后续处理也很麻烦。而且她也必须考虑到，如果真的炸死了叶修竹……她与秋水凝之间就真的要不死不休了。她就等于平白多出一个最强的对手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当卫兵进来悄声告诉她，入侵的女子已经抓住，并且要求见她的时候，其实她心里是求之不得的。她并不知道人已经换成了容絮暖，还以为就是那个她看见背影时认出来的叶婉清。

祝云芳非常了解秋水凝。她很清楚，秋水凝这个人，虽然表面上无情，但实际上却特别心软，尤其是对自己人格外护短。在剧院的时候，无论是她，还是后来的杨紫陌和柳从容，都得到过秋水凝的帮助与保护。

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总是比男人低一些，即使在剧团里也不例外。但是在秋水凝的保护下，她们这些女演员，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来自男演员的欺负与歧视。甚至别的剧院常见的那些，与富商纨绔之间的应酬，在他们剧院也从未见过。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当年的江老爷对她们的维护到位。其实只有祝云芳知道，那些必不可少的应酬，都被秋水凝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为她们挡掉了。

当年的祝云芳是剧院的头号红牌，但她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身为红牌的压力与纠结。种种行业内肮脏的潜规则仿佛都与她无关。那时候的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与自己倾心的男子，谈一场毫不牵涉世俗的恋爱……

然而，直到后来，她离开剧院，来到“虞美人”之后，她才知道当年的自己有多么幸福。那些肮脏的，世俗的，她想都不愿意去想的阴暗……它们其实并不是不存在。只是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的为她挡下了一切罢了。

“虞美人”是女人的救世主，“罂粟”是“虞美人”的保护神……可是，祝云芳在成为“罂粟”那么多年之后。拥有那么了强大的实力，也终于拥有了对她有求必应的爱人之后。在她的心里，能称得上是保护神的，依然只有那么一个人。

所以祝云芳才那么想得到秋水凝的帮助。在成员渐渐叛离，管理力不从心，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她的时候。她便更加觉得，如果像那个时候一样，那个人能够在她身边就好了。如果秋水凝能够帮她，她相信，自己可以面对任何困难。

“小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秋水凝斜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抱着抱枕，心不在焉的瞟着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想着依靠别人。无论前任‘罂粟’对你进行了怎样的训练，给了你多少力量，都没用。你始终还是以前那个喜欢依赖别人的小云。”

“小云，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佩服你。”秋水凝突然认真的看着她，缓缓说道，“其实当年，你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做演员。是我说你有天分，这条路适合你，你就拼命想要做好。呵呵，你适合吗？其实你根本不适合！一开始，你连剧本上的字都认不全，还是我一个一个教你认的。你记性不好，一段台词你要记好久，于是你就通宵不睡的背台词；你表演不好，动作总是不流畅，于是你就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直到瘫倒在地……”

“你究竟想说什么……”祝云芳的脸色变了。

“最后，你果然成功了，成为了剧团的顶梁柱。”秋水凝不搭理她，仍是自顾自的说着，“可是你真的有演戏的天分吗？呵呵，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任何人，如果能够做到像你那么努力，绝对都可以做的比你更好。你之所以能成功，只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比你更加努力罢了。”

“你是想说，其实我比其它人都更加无能吗？”祝云芳冷着脸问道。

“不，我想说，你比任何人人都更加努力，这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但是，你也比任何人都要愚蠢。”秋水凝正色道，“只不过是我说你有天分，你就信了，就拼上性命一般的努力。你根本不会去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可实际上，如果当初你不被‘虞美人’带走。以你当时的练习强度，估计要不了几年，你的身体也会没有办法承受……”

“其它事情也是一样。”秋水凝摊了摊手接着说，“洛城东说你们是真心相爱，你就真的相信你们已经生死相许，即使为了他放弃一切都在所不惜。可实际上呢？真正经历过那样的生离死别之后，无论是你还是他，都没有显得有多伤心，所以其实你们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呢！”秋水凝说着说着忍不住摇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如今，那个‘罂粟’说你可以拯救更多的女性，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连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实力，有没有这个想法都不知道。小云，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时候才能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而不是只会在别人给你指好的道路上拼命努力？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再努力，也努力不出结果来的！”

“我……”祝云芳张口就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竟连她自己也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的。这究竟是自己的选择，还是真的像秋水凝说的那样，自己永远只会走别人指好的路？

“不对，不是这样的！”祝云芳仅仅只是犹豫了片刻之后，就定下了心神，坚定的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不愿意再看到有其他女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有能力救她们！我也想救她们！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第116章三个女人碰面

“那很好呀。”秋水凝闻言，反而带着点欣慰的笑了，“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你就应该自己想办法把这条路走下去。为什么还要想着依赖别人呢？无论是马将军的势力，还是我的计谋……那些都并不是属于你的东西不是吗？马将军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了你也就罢了。你又为什么非得要我也站在你这一边呢？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我们当年虽然算是关系不错，但也就只是这样罢了。我并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有好到，能让我为你草芥人命的地步呢！”

祝云芳一瞬间又愣住了，但她很快也笑了起来：“我不会上当的，水凝，你又打算骗我了。可能我确实是没有什么演戏的才华，但是，也是我真心喜欢演戏，所以才愿意那么努力。你当初所看出来的，难道不正是这一点么？城东的事情也是，无论他怎么想，至少当年，我对他的那份感情是认真的。”

说到这里，祝云芳微微顿了一顿，脸上的笑意开始变得阴寒起来：“一直以来，我所遵从的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曾觉得，我是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水凝，你这么说只不过是想与我撇清关系，让我放过你罢了。呵呵，我偏偏就是不让你如愿。水凝，我想好了，无论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必须站在我这一边。无论最后我是胜是败，哪怕是下地狱，我也不要一个人！”

祝云芳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疯狂的扭曲，秋水凝一瞬间竟然也怔愣住了。她从未见祝云芳脸上露出过这般阴狠的表情。哪怕是在重逢之后祝云芳说着要炸死所有人，要引发战争的时候，她的脸上却始终都是平和的。

成为“罂粟”的她，仿佛已经不再将自己放在一个与其他人对等的高度。那些在她眼中很可能会死去的人，对她来说不值得一提，他们只是她完成目的的工具而已。没有人会为了工具的死而激动愤慨。

可是，这一刻的祝云芳却不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她带着有些疯狂的表情笑着，仿佛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一般，即使坠入地狱，她也毫不在意。秋水凝一瞬间领悟，如今的祝云芳，其实就连她自己的性命，也并不是那么在乎的。

确实正如同她自己之前所说，早在几年前被自己深爱的人掐死的那一刻，那个有血有肉的祝云芳就已经死了。如今苟活着的，不过是一个意图向全世界报复的亡魂。

她如此逼迫着秋水凝，也许并不是为了想要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结果。仅仅只是想要有个人能够站在她身边，与她分担一切罢了。

她太累了……在舍弃自己的身份之后，她对自己的人生早已没有了期望，唯独把身为“罂粟”的使命当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