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然决定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动摇的。
见她缓和了过来,顾时行也暗暗呼了一口气,开口:“外边冷,入马车再说,可好?”
声音少了与旁人相处时的冷淡,多了两分商量。
寒风凛冽刺骨,四下黑漆漆,好似随时会有什么凶猛野兽窜出来一样。
苏蕴不想受罪,冷哼了一声,率先朝着几步之外的马车走去。
顾时行握着她的手腕,也跟在了她的身旁,她踩上脚杌子的时候,他也就松了手。
待她进了马车后,他也跟着进来了,坐在了她的对面。
本来宽敞的车厢,因多了个男人而显得窄小了起来,且都是他带进来的寒冷气息。
苏蕴冷着一张脸,不看他,也不说话,就想把这一刻时快些耗过去了。
他对她会生出情意这一点,是苏蕴始料未及的。
那么寡淡,那么无欲无求的一个人,怎会对人生出情意来?
可他所作所为,不是生出情意,又能是什么?毕竟就是想再娶她,他也不是那等会屈尊纡贵来用感情算计人的性子。
顾时行望向执拗不肯看他的发妻,静默了片刻,他才开了口:“上辈子,我们夫妻二人可是闹到了仇人的地步?”
苏蕴不语也不看他。
“我知你如今果断拒绝我,因有太多的隔阂,太多的顾虑了,可你对我并没有怨恨。”
没有太多的怨恨,也就是没有太多的情爱,这点,顾时行也明白。
但情爱之事得渐渐图之,若是她连见都不愿见他,又何来的渐渐图之?
听到这,苏蕴转回了头,也很认真地看着他:“有些事情已经说得太多了,我不想说了,我只能说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
顾时行不怒,却是淡淡地笑了笑:“可我有了这份心思。”
苏蕴蹙眉,又听他温声解释:“上回的茶席,是母亲所办,我事先并不知情,你时下不愿嫁我,我也不会强迫你,但也不会娶亲。”
苏蕴叹气:“你一年,两年不娶亲尚可,你一辈子不娶亲,偌大的一个侯府谁来继承?”
他从容应答道:“还有叔伯,从他们那处过继个孩子,不是难事。”
“你母亲是不会同意的,你何必伤她的心呢?”
“那你嫁我,便不算伤她的心了。”
苏蕴瞪他。
什么身份地位,什么恭敬,全然被她抛在了脑后。
顾时行目光紧锁着她,缓声道:“我若想再娶你,大可以权势相逼……”
话还未说完,又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被她咬牙威胁:“你若真这么做,你便试试!”
顾时行不恼,有条不紊地道:“可我不想如此,我不逼着你,你也莫要躲避着我,给我一个机会,若我不能让你满意,你再果断拒绝我也不迟。”
苏蕴正想开口拒绝给他机会之际,他又道:“别急着拒绝。”
苏蕴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想说什么话来说服她。
顾时行:“一年为期,莫要避着我,每个月与我见一面,无论最后你答案如何,我都帮你小娘脱离了苏府,还了自由身。”
苏蕴依旧不语,只是审视着他。
许久之后,问:“我嫡兄让人带来的那个大夫,可是傅太医?”
那些个药膳的方子,她让何妈妈给她看过了。
上辈子,傅太医开的所有方子,苏蕴也看过,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隐约觉得熟悉。
应该不是一模一样的方子,但有些相似,所以她起了疑。虽起了疑,可到底因嫡兄的品性没有深究。
可今日想明白了顾时行的情意,她才约莫有了答案。
顾时行略微一怔,但还是点了头。
“是你安排的?”苏蕴虽然这么问,但心底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欲瞒她,如实承认:“是我安排的。”
是他安排的,而嫡兄也从中帮忙了,她与他的事情,嫡兄到底知道了多少?
苏蕴的脸色渐渐转白,便是平日红艳的唇也没了颜色,嘴唇微微颤着。
她恍惚了几息,抬起头看向顾时行,她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
过去了半晌,可却好像是过去了许久,她才颤着声音道:“你何来的脸让我给你机会,让我每个月见你一次?你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可你竟、竟与我嫡兄说了?”
说着,眼泪从眼眶滑落到脸颊。
顾时行早就知道这事不可能瞒得住,却不知她这么快就揣测到了,看到她这眼泪,心底似压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伸出手,欲抹去她眼尾还挂着的泪,却被她推开了。
苏蕴抬起袖子抹去了自己脸上的眼泪,她红着眼盯着他,字字诛心:“你可知道,我上辈子最冤屈的就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你牵连得小娘疯了,被你连累得没了名声,人人唾弃。明明是你连累了我,可在别人眼里你反倒成了受害的那一个,而我却是那个不知廉耻,用身子算计你的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