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最后,记忆中只剩亲人和睦,夫妻恩爱,两小无猜,两情相悦。
多么圆满。
他再也没有恨了。
他感觉到倒下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人推了一把,有重物砸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极重极重,大地都在跟着震颤。
他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
“不会是死了吧?”
“胡说!好人才不长命,祸害都是留千年的。”
“那他怎么不睁眼啊?怎么办啊?”
一阵长长的沉默,紧跟着一阵叹息。
“把他送给姮姮吧,我答应她了,不管是死是活,总要给个交代的。”
梁潇想提起劲问问这个人他答应姮姮什么了,还有姮姮不是出城了吗?可他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顷刻间便陷入了黑压压的沉眠中。
他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梦中辰光流转,尽是他和姜姮在章台行宫的日子,明明那么短暂,却能被无限拉长。
岁月静好,闺暖如春,身侧萦绕着香气,是姮姮亲手调制出来的香,那么温醇绵柔,像是美人的手一直探进他的心里。
他翻了个身,依稀听见水流的声音,还有人在打他的脸,一下一下,啪啪清脆,甚是欺负人。
他气急了,憋着股劲猛地从梦魇中挣脱,缓慢无力地睁开了眼。
周围场景由模糊渐变得清晰。
他一眼便认出自己是在一艘船上。
吴江临水,风月之地常有画舫飘过,梁潇幼时经常提着个篮子去画舫上卖糖瓜子,熟悉的场景想忘都忘不了。
认出来自己在船上后,他又发现了打他脸的人。
晏晏穿着一套合身的红袄红裤,盘腿坐在他身边,小手大张,很是不见外地拍打他的脸,见他醒了,煞是心虚地把双手缩到身后,瞧着他嘻嘻笑了。
笑出一对浅凹的梨涡,水眸明亮,清澈纯真地瞧着他,像瞧一个玩了许久的玩具。
梁潇的思绪略有些迟滞,亦或是不敢信这样的美梦,挣扎着想从横榻上爬起来,可身上剧痛无比,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他抻头望向舱外,见船的对面是一艘载货的船,一抹纤秀的背影立在船头,飘进她低柔甜美的嗓音。
“我想要一斤蟹粉酥,五两江米年糕,再来三只熏鸭,五斤腊肉……对啊,我们大概要在船上过年了。”
梁潇抬手捂住胸口,感受到胸膛里的心扑通扑通跳着,十分感念它还跳着,终于望着一旁的晏晏,温柔地笑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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