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警察们迅速行动起来,开窗,丢烟头。

半分钟不到,医生就走进了病房。一进门,他就吸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他不满地扫视着病房里的警察,“还抽烟,杜成你不要命了?”

“就抽了一根。”杜成嘿嘿笑着,冲张震梁使了个眼色。

张震梁心领神会,起身把那个装着烟头的矿泉水瓶藏在身后。

“都出去,都出去。”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

段洪庆站起来,对医生赔着笑脸:“医生您多费心。”

说罢,他转头面向杜成:“你好好休息—敢跑我就关你禁闭。”

杜成挽起袖子,准备让护士量血压:“我在医院里和关禁闭有什么区别啊?”

段洪庆不说话,伸出手点点杜成,大有警告之意。

“行行行。”杜成无奈,“我听话,成了吧?”

段洪庆的脸色稍有缓和,回身示意大家出去。警察们七嘴八舌地和杜成告别。张震梁又凑过来说:“师父,明天我再来看你。”

“甭来了。”杜成摆摆手,“先把案子处理完再说,滚蛋吧。”

张震梁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段洪庆出了病房。

杜成躺回病床,老老实实地任医生摆布。

量完血压和体温,开始输液。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杜成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嗯啊地答应。

医生和护士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杜成一个人。他缩进被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输液管里汩汩流动的药液。

躺了半天,他才感觉到右肩膀下有硬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那半包中南海。杜成仰起身子向门口瞄了瞄,抽出一根烟点燃。

烟气袅袅上升。杜成半眯着眼,看着淡蓝色的烟雾在眼前旋转、消散。

要死了。

这个消息很突兀,但并不让他恐惧。

从警三十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面对生死关头了。

1988年在处理一起家暴时,施暴的丈夫突然点燃汽油。

1997年围剿本市最大的黑社会性质组织,被五连发猎枪打中。

2002年抓捕一名抢劫犯,被嫌疑人抱着摔下高架桥。

2007年在某商业银行内解救人质,面对身缠炸药包的绑匪。

……

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杜成的嘴角微微上扬。死,并不可怕。他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对他而言,那是一条渴望已久的归途。

走进教室,魏炯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偷偷拿出一杯尚有余温的豆浆喝起来。八点刚过,身材矮胖、梳着齐耳短发的女教师走上讲台。魏炯叼着吸管,从背包里拿出土地法教材,看到封皮的一刹那,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在教室里四处张望一圈,果真没有发现岳筱慧。

还真逃课啊。魏炯暗笑。教土地法学的王教授被学生们戏称为“土地奶奶”,是法学院的“名捕”之一,不仅给学生挂科时心狠手辣,而且每节课必点名,三次缺勤的学生直接就被取消考试资格了。

果不其然,“土地奶奶”喝了口茶水,就慢条斯理地拿出教学手册,开始点名。

应答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魏炯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岳筱慧曾说让室友帮忙打个掩护,也不知道这个“掩护”该怎么打。

很快,“土地奶奶”叫到了岳筱慧的名字,一声闷闷的“到”在后排响起。

魏炯大为惊讶,循声望去。一个长发女生把脸躲在打开的教材后面,刚刚把捂住嘴的手放下来。

“土地奶奶”抬起头,似乎有些犹疑:“岳筱慧,站起来。”

长发女生不敢再应声,低头不语。教室里响起小小的哄笑声。

“土地奶奶”板起脸:“刚才是谁替岳筱慧答到的?”

长发女生一脸无辜状,跟着周围的同学一起四处张望。魏炯尽力不看向她,心里说这叫什么掩护啊,烂透了。

“土地奶奶”见没人出来自首,也无意再深究,拿出钢笔在岳筱慧的名字旁打上一个叉。

“岳筱慧,旷课一次。”“土地奶奶”从眼镜上方瞪视,“再有帮忙答到的,以共犯论处!”

点完名,开始上课。土地法本就枯燥,“土地奶奶”几乎就是在读教材,更加令人难以提起兴趣。魏炯勉强听了十几分钟,就开始走神。

先想到岳筱慧的缺勤,也不知道她被“土地奶奶”逮到过几次,还有没有考试资格。

然后想到岳筱慧不惜逃课也要去买的猫粮,以及流浪动物救助站里的猫猫狗狗。

随即就是自己的社会实践课作业。

紧接着,就是那栋三层小楼,以及老纪。

想到老纪,魏炯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摆弄着圆珠笔,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略阴沉,没有阳光,室外的一切也失去了颜色,仿佛一张黑白照片。那些枯叶尽落的树,以及灰暗的教学楼,都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霾中,看上去毫无生机。

据说,对于老年人而言,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一来是心脑血管疾病高发的季节;二来满目皆是凋零凄凉之景,总会让人心生步入迟暮之年,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之感。连魏炯这样的年轻人都打不起精神,更何况是纪乾坤这样孤苦无依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