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歹人着实狡猾,夏大人走访宫中,到处查问当年三王乱中活下来的老人有多少,遗留者寥寥。唯独探查到当年先皇后身边还留着一个洗衣房宫女躲过一劫,且如今留在了太后身边,很得看重。”
“而巧合的是,当日碧华宫藏尸树发现干尸时,太后派人来查问,派的也刚好是这个宫女。”
“外人辨不出来,先皇后的身边人却是一眼看出,又加上手上有装着后宫名册的府库钥匙,一时间便确认了藏尸树里的尸体正是先皇后。”
“此人从三王乱之后,便被太后带在身边,便是宫里,也算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没想到却包藏祸心,蓄意引起皇家与常氏的对立。”
徐大娘此时此刻已经挤到了最前排,嘴皮子上还沾着瓜子皮,举手问道:“咱也听不懂,这宫女都这般地位了,到底为什么要陷害太后呀。”
“正要说到这一节……”
说书人抖开墨水淋漓的纸张,飞速看了看,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
“这宫女想当皇后?”
百姓们也跟着“啊”开了,伸长着脖子去探看。
“先生,你快说啊,咋的了就想当皇后了?咱不是有皇后吗。”
说书人从未见过如此荒谬的案子,道:“不是,她这、她……这嫌犯,她是想当北燕的皇后!”
一片此起彼伏的“啊”中,老百姓们挨挨挤挤地靠过去,郑嫒低着头,见身后搜寻的禁军都已经靠过来了,万般紧张知晓,她瞥见了一辆装着香料的牛车。
趁着老百姓们精神亢奋地谈案子之际,她扶着草帽,一头扎进了那无人驾驶的牛车里。
“别动,除非你想死。”
郑嫒一进去,发现车中并非无人,有个女子背对着她依靠在车壁上,她不由分说,抽出匕首便架在那女子脖子上,并捂住了她的嘴。
“将牛车驾出去,不然我划花你的……”郑嫒凶狠的神情在看到这女子容颜的一刻便愣住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场合,一辆寻常的百姓人家牛车里,竟有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子。
划花此女脸容的威胁之语一时竟没能说出口。
郑嫒在宫中多年,并非没有见识,如皇后、德妃之容色,已是人间少有,却不及见到这女子时来得震撼,能同这女子相比的,世上恐怕唯有……
“……红线娘娘。”她本能地低喃出了这个名字,听见外面的喧嚣之后,复又回过神来,“你敢叫半声,我便割断你的喉咙。”
秦不语清凌凌的眼睛望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哑女?”郑嫒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惊喜不已,“你是那秦夫人!”
是了,如此倾国倾城的哑女,也唯有夏洛荻家的那位秦夫人,今日夏洛荻升堂,她来偷偷围观,也是极为合理的。
“不错,有你在手上,我命可保。”郑嫒言罢,便用旁边香料袋的麻绳将秦不语手脚绑上,随后撩开车帘,见到外面已经有禁军望向这里,心里一发狠,匕首狠狠地扎在牛背上。
“哞——”老牛吃痛,顿时撒开蹄子没头没脑地冲击人群,一时间周围的百姓被撞倒了一地,远处的见牛发疯,也慌忙让开来。
“就是那牛车!抓住她!”禁军高呼着往南门方向追击那牛车而去。
大理寺内,睚眦突然一个猛子坐起来,看向外面骚乱的画面。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徐大娘着急地追上去,却险些被绊倒。
睚眦闻声,灵巧地从屋顶跃至墙头,再翻落在地。
“徐大娘,怎么回事?我见到你家的车……”
徐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悔不已:“快别说车的事了,秦夫人在那上面呐,光天化日知晓,便被奸贼给掳去了!”
她嗓门极大,不知睚眦听到了,声音穿过大理寺的墙壁,还落进了里面的人耳朵里。
“什么?不语被歹人掳走了?”
正在奏对的裴侍郎差点没跳起来,几乎马上便要追出去,却被差役给拦住。
“抓捕犯人是士卒的事,裴侍郎,继续说你查出来的赃款。”
夏洛荻捏紧了手里的惊堂木,听到头顶上一串轻微的、瓦片被踩动的细声后,捏得发白的手指才微微松开。
他过去了,那就可以了。
“夏卿不急?”封瑕问道。
夏洛荻垂眸道:“她既敢逃,城中必有其他接应。臣请兵马司封锁城门,勿使贼人走脱。”
“准。”
畏罪潜逃的情形就发生在自己眼前,常家外臣心中百般复杂。
这一趟来,他本是打定了主意,若事败便自尽于炀陵,本家那边也好断了念想,带着兵家必争之地投燕。但现在,皇帝摆明了极其重视他们常家,不惜皇族颜面扫地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皇帝什么都清楚,没等他常家开口,他就已经开始查这桩案子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常家一个交代,只等待会儿抓到了人,一切就都明朗了。
“外臣……”常家外臣第一次面露羞惭,“臣不知被歹人蒙蔽,误会了太后。”
老百姓们听不明白,他们这些利益攸关者却是看得门儿清。
整件事情端看最后得利者是谁——今日本来左右都是死局,泼在太后身上这盆脏水若得成,便是大魏不认,北燕也可以得到常氏的投诚。
常氏外臣对韩氏道:“所以,当年大小姐是真的……”
韩氏却沉默了,道:“当年燕州侯之只也在藏珠殿里,恐怕是艾儿误会了什么。”
泰合年间,燕州侯之子朱明进京承袭爵位,谢恩时因形貌昳丽,被先帝看中,不断加官进爵试图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