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尽,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就连蓝玉,也不可抑制的面露惊愕。
不许胡闹。
轻飘飘四个字,将佟诗仅有的一点儿尊严摁在地上踩得细碎。如果说蓝玉的三巴掌是扇在佟诗脸上,蓝单生就是甩了更重的一巴掌在佟诗心上,直扇的她抬不起头来。
“行,你们父女俩,耍我呢是不是啊”佟诗双眼血红,她看了看蓝玉,又猛地转过头看向蓝单生,双手摁在桌面上,梳好的发髻因为她剧烈地动作而变得散乱。佟诗盯着蓝单生,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抖着声音道:“那我算什么小东和小西算什么他们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佟诗的声音像是要穿透墙壁。蓝玉看着疯狂的佟诗,默默后退了半步,蓝单生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在佟诗说完自己的控诉后,抬起眼,不轻不重的说了句,“佟诗,注意你的仪态。”
旁边的蓝玉掀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这句话可真是戳中了佟诗最看重的地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身为蓝夫人的仪态是万万不能丢的,哪怕是现在,到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地步,也要端起笑脸。
蓝单生的话让佟诗抖如筛糠,如果说刚才的蓝玉还是只让她觉得有些害怕的话,那么蓝单生所带给她的感觉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以至于她不得不用双手撑着桌面,免得自己会不受控制的瘫坐在地上。
而旁边的蓝玉并不会比佟诗的惊讶少多少,然而惊愕之后,同样是彻骨的寒凉。蓝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蓝单生微微皱眉。
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究竟是有多少她还不了解的。
俗话说得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佟诗嫁给蓝单生近二十多年,至少在蓝玉的记忆里,这两个人从来没有红过脸,倒不是说蓝单生和佟诗多么合拍,而是在大多数时候,佟诗都是尽可能的顺着蓝单生的心意做事。
所谓任劳任怨,也不过佟诗那般。蓝玉甚至已经做好了蓝单生一气之下收回企划案的打算,所以在扇了佟诗一巴掌后又多饶了两个,反正都要挨骂,一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蓝玉怎么都想不到蓝单生会是这么一个反应,对待一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近二十年的人尚且如此,若是换了他人,蓝玉眨了眨眼,压下心底泛起的凉气。
佟诗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要知道富太太们坐着一起打麻将闲聊时,多少人羡慕她嫁得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还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与大多说名存实亡的商业联姻相比,她和蓝单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仙眷侣。
这些话佟诗听了十几年,不管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佟诗都十分受用。然而,曾经的她有多么骄傲得意,现在就有多么狼狈颓丧。
蓝单生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佟诗脸上的表情,对蓝玉说:“不早了,要在家里住下吗房间一直给你留着,我让阿姨给你铺床”
剩下的事就不能继续围观下去了,蓝玉听懂了蓝单生话里的意思,揉了揉手心道:“我开了车来,现在就走。”
蓝单生也没有过多挽留,只是指了指蓝玉拿在手里的企划案,嘱咐道:“好好做,下周一正式去公司报道,我让认识给你安排一个主管的位置。”
蓝玉点点头,不理一旁佟诗灰败的脸色,拉开门出去,末了,还贴心的把书房门阖上。
尚且在初夏,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空调,蓝玉站在门口,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企划书,轻轻笑了几声,末了,长长的叹出一口气。
书房在二楼,往下看去,偌大的一个家里冷冷清清。刚才佟诗进去书房的动静那么大,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避嫌。蓝玉沿着楼梯下楼,刚走了一半,正好遇上气冲冲上楼的蓝西。
“蓝玉”蓝西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蓝玉撇了撇嘴说:“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蓝西还记着上次晚宴的那件事,本来想要找蓝玉算账,然而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让她无暇顾及腾出手来。
“你”蓝西目光向下,看到了蓝玉拿在手里的企划书,眉头一皱,问道:“你拿的什么”
“你说这个啊,当然是企划书喽。”蓝玉并不打算掩饰,反正佟诗都已经知道了,说不说也无所谓,还不如她亲自来告诉蓝西,杀伤力更大。
“企划书”
蓝玉故意把企划书举高,甚至当着蓝西的面晃了几下,纸张碰撞发出呼啦啦的响声,“就是我要进公司,去负责的项目。”
“什么”蓝西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你去公司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蓝玉一抬手,躲开蓝西的动作,笑眯眯道:“不好意思,涉及公司事务,外人勿看。”
说完,不理蓝西脸上惊愕又生气的表情,蓝玉推开她,径直从楼梯上下去。
蓝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狠狠地跺了跺脚,正打算去找蓝单生问个明白,躲在一旁的阿姨叫住了她,“蓝西小姐,先生和夫人正在谈事情,您还是等会儿再去。”
“我妈。”蓝西喃喃道,紧紧攥着的拳头里出了一层汗。
书房里只剩下佟诗和蓝单生两个人,灯光很亮,以至于佟诗能够将蓝单生脸上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
这栋别墅并不是之前蓝单生和方安如住的地方,而是蓝单生和佟诗结婚后另外安置的。
大家都说蓝单生这么做是尊重她,不让她住在旧房子里。佟诗也这么觉得,毕竟那所房子是方安如住过的地方,就算方安如已经死了,化成灰了,她也觉得心里膈应。
不过还好,没等她开口,蓝单生就买了这边的房子,甚至直接把家里装修的事情交给了她,让按照她的想法和喜好来装。
只有书房,是蓝单生另外要求按照原本的风格装修的。
佟诗追求家庭和睦,所以别墅里几乎所有的灯都用的暖黄色,眼下这种惨白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将她整个人丢尽了冷水当中。
书房门被轻轻关上,蓝单生坐在椅子里,拉开抽屉拿了一只雪茄出来,朝佟诗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佟诗这时候也冷静下来,心口像是揣了个兔子一样怦怦直跳。佟诗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厚重的书桌桌面被手心的冷汗濡湿,滑溜溜的像是马上就要撑不住她的身体。
听到蓝单生的话,佟诗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十指紧紧攥着梨花木的椅子扶手,以至于太过于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做过美甲的长指甲几乎要翻过去。
蓝单生年近五十,除却鬓边的些许白发,几乎在他身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穿着身唐装,一副儒商气派。尤其是近两年蓝单生爱好养身,日常保温杯里泡枸杞,喝酒抽烟这种事情平时应酬时难免,但在家里的时候从不会抽烟喝酒,尤其是在九点之后。
但是现在,蓝单生剪开手里的雪茄,吸了一口,慢悠悠的说:“你心里想什么,又做了什么,我都清楚。”
gu903();简简单单一句话,十个字,像是彻底给佟诗判了死刑。不管佟诗平时表现的多么有温柔贤惠,这时候也不免狠狠地咬住了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