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同样的夜里，睡不着的还有唐盼桦母子。

她失眠的原因是今日在外碰到了祝惜安，她居然还是那么美，那么亮眼，一双美腿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而自己却坐在轮椅上，顶着一张衰老的脸，甚至无法抬起头直视祝惜安。

可是她再美，也有老的那一天不是吗？

唐盼桦想到三十年前，刚二十岁的自己也是帝都的名媛，多少商界政界贵人求着娶她，她都看不上。原因无他，瞧不上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男人。

后来她遇到了北上求学的池景辉，那时候艺术院校的男学生多酷啊，留着一头长发，有一张清俊的脸，最要命的是他那忧郁的眼神顿时能让一个少女沦陷。

但唐家哪儿能让自己宝贝千金嫁一个穷小子呢，不过池景辉还算努力，在电影圈子里展露了点才华，唐家人看他绝非池中之物，这才勉强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可惜呀，好景不长，十年前唐盼桦出了车祸双腿被截肢，至此池景辉对她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说每天还是会回家，该为她做的事也会做，但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怎能感觉不到其中的变化呢。

终于，在她出车祸后的一年，池景辉终于提出了离婚。

唐家人当然不乐意了，当年你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我们把千金嫁给你，这些年没有我们唐家你能混成这样吗？如今我们千金残废了，你就要离婚，这说得过去吗？

但是唐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唐盼桦更是有一股千金傲气，她想，情没了就没了，怨不得谁，离就离吧，别拉扯着到最后谁都丢脸。

就这样，已经成了名导的池景辉与原配离了婚。

当时媒体确实也有谴责他的，不过人们对男人总是更宽容，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此事，反而自那以后，池景辉的事业越来越好，电影是拍一部火一部，一年后还捧了个“高龄”辉女郎出来。

没错，那个高龄辉女郎就是祝惜安，在娱乐圈来看，她26岁出道确实“高龄”，但架不住她演技好，人漂亮，池景辉又愿意捧她，从此一炮而红，稳稳霸占了中国电影一线咖的位置。

两年后，池景辉和祝惜安结婚，那时媒体已经快忘了当年的原配，眼里只有这对年龄相差整整一轮的才子佳人，满屏都是祝福语。

原本唐盼桦内心也无甚波动，过去的就随它过去，自己的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直到池景辉再婚后的第二年，唐盼桦收到了家里人拿来的东西。

十张照片，张张都是池景辉与祝惜安幽会亲吻的照片，时间显示，那是在她车祸前一年。

也就是说，她唐家大小姐被祝惜安三了。

而这张照片被狗仔拍到后却让池景辉花重金压了下来，若不是家里人有心，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天蒙蒙亮的时候赵曼歌就醒了，在床上睁着眼到七点才起床化妆。见前男友，没有哪个女人不会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赵曼歌把平日里很少穿得高定连衣裙拿了出来，又化了全套精致妆容，还踩上了十厘米的高跟鞋，差不多快赶上她走红毯的重视程度了。

到了影展地点，赵曼歌见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拿着请帖的人，根本没有人东张西望，于是她放心地下了车，站在喷泉旁等待程光霁出来接她。

脚下的高跟鞋有些微微出汗，赵曼歌往一旁的树荫下挪去，摸出镜子整理了一下发丝。

不一会儿，旋转门里走出来一个清瘦挺拔的男子。

他的头发及肩，用编织绳捆在了脑后，白皙的脸上有浅浅的胡茬，配着几缕凌乱的发丝，看着颓废却没有丝毫阴柔之气，典型的雅痞气质。而他似乎也从来和西装这两字不搭边，从来都是宽松的纯色衬衫和长裤。只是他气质独特长相清俊，这么打扮就别又一番滋味。

“曼歌，你来了，你还是这么美。”程光霁站定，把手伸到赵曼歌面前。

这是他的惯有动作，见到女人的时候都会吻手背。赵曼歌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眼看着他低头，双唇即将触碰到自己手背时，她突然抽回了手。

程光霁的手总是冰冰凉凉的，以前赵曼歌还觉得这样的男人像谪仙一般触不可及却又有致命诱惑，可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却让她突生一股反感。

当两人没有了那层亲密关系后，任何肢体接触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而程光霁这副“再见还是朋友”的模样让赵曼歌心底一麻，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不知道一大早跑来这里争什么气。她在裙子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掌，这一瞬间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来赴约。

程光霁只有片刻的愣神，恢复微笑后直起了身子，“曼歌回中国不久，尽然有了女国女孩子的特性”

“嗯，现在有些怕生。”赵曼歌点头，迈步越过他往展厅走。由于这一次影展是邀请制，应邀而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赵曼歌不用担心记者或者不理智的粉丝混进来，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欣赏程光霁的作品。

“这一年来，你过得好吗？”程光霁追上来后，问道。

这种典型的前男女朋友之间的问题赵曼歌没有一点兴趣回答，她撩撩头发，“还挺好的。”

得到了明显敷衍的回答，程光霁识趣地不再问这些问题，而是带着她专心参观，期间遇上不少上前打招呼的人看到赵曼歌都惊讶了一下，不过随后一想，摄影师和模特有交集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池弥和程如雪站在影展正中，气氛诡异。

“所以，你喜欢的是赵曼歌那样的吗？”程如雪的眼眶有一点点红，但她的双眼常年就水灵灵的，现在看着也不突兀。

池弥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回答程如雪的话。因为他看到厅内一幅作品时，顿时迈不动脚了。

这副作品构图奇怪，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一个女人坐在椅子上，双臂自然垂下，闭眼微笑，将腿伸直，脚背弓起。这是很舒展的动作，将女模特的身材优点展露无遗，从侧脸的轮廓，到胸前的起伏，至腿部的线条，所有都那么完美。

而且很明显，这个女模特是赵曼歌。

程如雪见他看着那副作品发了神，忍不住问起了他和赵曼歌的绯闻，谁知道他一言不发，就只是看着那副作品。

“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么肤浅的人。”程如雪往后退了一步，耸耸鼻子，按捺住内心的失落与难过，“我知道我不如她漂亮，但是我就完全不能入你的眼吗？”

程如雪极不甘心地说了这句话，想听见池弥的否认。她以为池弥同意今天来影展就是代表对她有好感，愿意接触下去，没想到他却看着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发了神。

池弥依然没接话，他在想程如雪刚才说的话。他好像是挺肤浅的，他对赵曼歌的兴趣确实来源于她的外貌，而这副皮相偏偏就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这一幕在程如雪眼里就变成了默认，她勉强扯起嘴角，哼哼唧唧地说道：“反正我不会轻易放弃。”

擦擦眼角，程如雪又重新恢复了得体地神色，她示意池弥跟着她继续往二楼上走，来都来了，不管怎样还是要把展示厅逛完。

今天的摄影展是她哥哥回国的首展，昨晚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哥哥还说起今天会邀请前女友来，就是他在美国那几年交的女朋友。只是她哥哥这三十五年来交过的女友数不胜数，她们一家人不知道美国那个女朋友是谁，也不打算关心。

反正都是露水情缘。

只是程如雪现在心情低落，只想去哥哥那儿找安慰，她回头看了一眼池弥，示意他走快点。

二楼的作品较少，上来的人也不多，程如雪一眼就看见了正中哥哥，她快步走过去，心中的失望继续找一个发泄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