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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山空传 李诣凡 5571 字 2023-11-05

可是没走几步,我突然站定了下来。因为我觉得虽然事情得到了解决,本身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孟叔叔终究是因此而丢掉了工作,不但被通报批评,还被大家所嘲笑。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于是我又转过身子,直接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车站是紧邻着单位的,也就是说如果起初我出了单位门朝右拐的话,就能够直接进入到车站里。在走到站台边上的时候,我把招魂幡塞到了衣服里,然后低着头,拉下帽檐,然后双手捂着肚子,快速小碎步地移动着。周围看到我的其他工人传来哄笑声,就好像是一个突然闹肚子想要上厕所的人一样,倒也并未引起大家的怀疑。

我转身到了一栋小房子的背后,这栋房子应该是做调度工作用的,有差不多三层楼高,我装作寻找厕所的样子就钻了进去,在进门处的“思想建设工作宣传栏”里,看到了许多单位里自己刊发的大字报。而当中有许多文章的署名,都是一个叫做“林援朝”的人。

我咧开嘴,不怀好意地笑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重回工作

在当时的那个年代,许多人的名字都是这么起的。有些人出生在那个时期,父母就会以这个年代最有代表性的词给孩子起名字。如王胜利,张建国,刘凯旋等,而有些人则是因为参与了某个事件,甚至是因此改掉自己的名字的。

宣传栏上这个叫做“林援朝”的人,应该不是爹妈给起的这个名字,因为如果是爹妈起名的话,那到现在他应该才十几岁而已。所以应该是之后自己改的名字,并且他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争。算下来的话,岁数应该是在40岁左右。

我仔细看了看宣传栏上的那些文章,这个叫林援朝的算是发布文章比较多的一位。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工的话,每天应该是没有条件花这么多时间来写文章的,而且从语句的内容来看。虽说是在指导学习,但却透露出比较明显的思想引导性。所以我断定,这个叫林援朝的人,即便不是这个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也一定是负责思想建设的高层领导。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在单位里能够说得起话的人。

由于夜深人静,我如果钻到楼里去的话,万一非发现了,肯定会被当做贼人一样对待。于是我这才下楼。顺着原路退了回去,直到走到铁轨边没有护栏的地方,才又穿过别人的农田,回到了马路上。

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夹在腋下,在距离孟叔叔家不远的一个公车站的座椅上靠着,小睡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一夜没休息好,天亮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住处。好在这附近的确也有职工招待所,于是开了个房间就开始睡觉。一直睡到了午饭的时候,我才被饿醒过来。

在外面胡乱吃了些东西,我就又去了孟叔叔的家里。他一开门就激动的问我,昨晚的调查情况怎么样了,我如实的告诉了他,并告诉他那两个害人的鬼魂已经被我带走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它们帮我来完成。等做完这一切之后,回了乡下,就会第一时间把它们给超度走。我告诉孟叔叔,我虽然证明了你并没有跟人撒谎,但是单单是我知道的话,其实没什么用,你的工作始终还是没有复职,所以我想跟你打听点事。

孟叔叔问我什么事,我就问他道,那个叫林援朝的人,在你们单位是什么供职?孟叔叔一愣问我,你问这个干嘛?我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孟叔叔疑惑地说道,这个林援朝。是武装统战部分派到单位里来搞职工精神风貌建设的专职委员,负责党章党程的宣传,国家思想的学习等。平日里常常组织单位里的积极分子开开会,交流下学习心得什么的。算上去是一个闲职,并不负责单位里的生产工作。

我又问道。那这个人在你们单位是说话有人听的那种吗?孟叔叔说那当然,虽然不分管生产,但毕竟是国家指派的人。我们单位是国家直属的,最高的领导也要礼让这个林援朝三分呢。而且单位职工的任免,都是几个负责人一起商讨决定的,林援朝就是其中之一。我说道那就是说,当初做决定把你停薪留职,甚至是更早通报批评你的人里头,就有这个林援朝对吗?孟叔叔点头说是的,也许是看我笑得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

我告诉孟叔叔,既然如此,那我就心里有数了,孟叔叔,请问您还想不想回到单位里工作,就算是别人都不相信你?孟叔叔叹气说道,自己在铁路上工作了半辈子的时间,对国家和单位的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自己实话实说而丢了工作,心里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如果还能够回去,当然最好,人家不相信我,大不了我今后不说就行了。

我说我有办法让您回去,但是您必须要配合我。孟叔叔一脸怀疑地打量了一下我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我们单位里的职工,你甚至都不是本地人呢。我笑着取出昨晚抓住的两个鬼魂的招魂幡对他说,这个招魂幡上现在依附了两个鬼魂,就是先前你看到的那两个。它们在我的兵马下已经屈服了。等待它们的就是我回去后再超度的仪式。这些鬼魂原本就是想走而走不掉的,既然我有办法送走它们,那我对它们做出一点小要求,它们自然是不会不做的。

我告诉孟叔叔,等下我教你几句咒语和一个手势后。你就带着我去那个林援朝的办公室,但是你不要先进去,等到你听见里面传出来动静之后,你就进去,把我教你的咒语一念,手势一比就行了。但是你要确保这一幕必须被林援朝亲眼看见。

孟叔叔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听到我说了这么个奇怪的点子之后,他也露出了笑容,好像一副很期待的样子,然后说道。你是说你先放鬼魂去吓唬对方,然后我再进去装模作样地抓鬼是吗?我点点头说是的,等完事之后,你再宽慰下那个林援朝,说幸好来得巧。无意之间搭救了一把。等对方流露出谢意之后,你再提一提你工作的事,这时候,你随便怎么说都行。

孟叔叔哈哈大笑,大概也觉得我的法子挺好玩,于是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就教了他一段好记的咒语和一个简单的手势,这个咒语和手势其实对抓鬼根本没有作用,但是能够摆个样子。被我抓住的鬼魂,我虽然不会奴役它们,但毕竟是有威严在的。只要我跟着去了林援朝的办公室之外,以我目前手艺的水平,我可以很轻易地指挥它们短暂地显形。

于是我在孟叔叔的带领下,去了昨晚我去的那栋楼。到了三楼以后,孟叔叔轻声跟我说,转角的那间办公室就是林援朝的办公室。我说好,你先站在边上,等里面的人传出动静后,你就立刻进去。孟叔叔点头,于是我就把招魂幡上的两个鬼魂指挥着进了林援朝的办公室。没有要故意害人的意思。只是让他们突然出现和消失,期间露出起初遇到孟叔叔的时候那种诡异的表情,能够明确地给林援朝传递它们是“鬼”这个信息即可。

果然在几秒钟后,远远听见办公室里传出有人大声在叫喊道“你们是谁!”“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哎呀救命啊!”于是我对孟叔叔点点头,示意现在正是时候,孟叔叔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林援朝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至于后来在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由于我并没有亲见,所以也就无从得知。只是在孟叔叔进去之后,我就下楼去等着他。等过了一阵后他下楼来,满脸都是满意的笑容。我就知道,我们的计谋算是得逞了。

解决了所有孟叔叔的事情,他的心情也因此好转了不少。他告诉我单位里决定让他在休养一周左右,等精神状态恢复了,就随时可以回去上班,而且他甚至还获得了一次升迁的机会。所以在他去上班之前的那一周时间里,我每天都按时去他家里,陪他聊聊天下下棋,偶尔还会跟着一起去铁轨上散散步。孟叔叔告诉我,孟冬雪小时候。也最喜欢跟自己在铁轨上散步了。我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是孟冬雪长大的地方,我来的这一个多礼拜,孟叔叔和孟家小妹妹似乎都挺喜欢我,假如将来我跟孟冬雪有进一步的发展的话,想必这是个不错的开头。

可是还有一个人,我却不曾搞定,就是孟冬雪的妈妈。虽然知道我解决了自己丈夫的事情,也从丈夫的口中以及我实物的证明里,证实了我其实并非一个骗吃骗喝的神棍,而是真正有本事的手艺人。但这似乎并不能说服阿姨。她也的确看到我来的这些日子,让孟叔叔心情和状态都好转了不少,她却似乎总是无法接纳我,每天看见我的时候,也都是微微一笑。然后爱理不理的,虽然并非刻意,但行为当中,总透着一股对我的排斥感。

其实我又不傻,我知道她在排斥什么。即便我今天做的事情能够证明我的一切。可我的身份依旧是她所介怀的。

孟叔叔有一天晚上告诉我,后天自己就要回单位去重新工作了,很感谢我这段日子为他做的一切。我也非常高兴,于是就说既然孟叔叔没什么问题了,我明天就动身回村子里了,都已经出来一个多礼拜,徐大妈他们也该担心了。孟叔叔拉着我的手说,孩子,我其实知道,你和我们家小雪,是谈恋爱了吧?

孟叔叔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得我非常不知所措,惊慌之下,我开始语无伦次。孟叔叔依旧和蔼地说,小雪也长大了,她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虽然你并不是我以往接触到的一般职业的人,但是这一个星期相处下来,你是个踏实机灵的孩子,如果你也喜欢我们家小雪,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的。

孟叔叔的话让我心里砰砰乱跳,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话来回答,只能无辜地挠挠头,然后傻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田间小路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和孟冬雪的关系的,也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向我打听的每一件关于孟冬雪的事,我都能够回答他。并且我们聊天的大部分内容,都多少会和孟冬雪有些关系。知女莫如父,看来我藏在心里的那些小秘密,还是被人这么轻易地发现了。

不过孟叔叔的话,似乎也是在表态,虽然我的职业算是一个问题,但他还是认可我这个人,一切都交给孟冬雪自己选择。于是我也告诉孟叔叔,我和孟冬雪之间,其实目前还是比好朋友更好的阶段,并没有真正走到那一步,假如我们需要有进一步的发展的话,一定会告诉孟叔叔的。

那天晚上,孟叔叔和我聊到了很晚,语气始终非常和缓。但是在自从他说破了这件事之后。我就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对我的身世刨根问底,于是我也坦承了我的身世,甚至是我拜师的过程和我师父到底何方神圣等。只是我依旧略过了自己被捕的那一段,虽然我也算是蒙冤。但终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当晚我就辞别了孟家人,说趁着现在还能够买到船票,我就今天就回了。孟叔叔在我临走之前给了我很多孟冬雪喜欢吃的点心和糖果,还有一些漂亮衣服。这些东西都是这几天他准备的,托我转交。阿姨也拿出一些粮票和钱递给我,让我带给孟冬雪。说缺什么东西就给家里来电话或者写信,随后,当孟叔叔转过头去的时候,阿姨还偷偷塞给我一封信,她说这是自己回给孟冬雪的家书,请我一定要带到,并且不要擅自打开看。

我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私拆别人信件这种事,我还真是没兴趣去干。难道说就因为我懂得驱邪抓鬼,就在阿姨眼里看起来,有这么不堪吗?可我隐忍不发,只是默默接过信来。捏了捏,厚厚的一封。我告诉阿姨,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受人之托,就必须办到,虽然没有上过新学,但小时候还算多读了几本圣贤书,知道守信自律,私拆信件什么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由于一周之前我下船的时候,知道每天的晚班船是12点才开船,眼下的时间赶去码头的话,还是来得及买票的。于是那天晚上,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距离开船之前10分钟,跳上了船。

依旧在风浪中的甲板上时而睡时而醒,折腾了一晚,早晨船靠岸的时候,我胸闷得要死,一直想吐。于是我找地方吃了早饭,就去探望师父。可是在师父门前,大门紧锁。门上面合缝的地方夹着一张折好的纸,那是师父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会来家里找他。特意留给我的。信上的内容说,师父大概在三天之前,就又去了湖北一带,说是要去那边拜访一个江湖中的老前辈,这位老前辈是师父神往已久的人,但是个性有些乖张。师父之前几次拜访都被拒之门外,所以这次锲而不舍地再去一次。

于是我回想起师父前些日子去游山玩水,大概其中一站就是这个老前辈的家里。师父在信的末尾还写道,这个老前辈姓秦,住在汉口,希望自己这次前去,能够有缘得以一见。看样子想在师父那儿蹭个午饭吃也没办法了,于是我又去供销社买了几个大白馒头,打算这就赶路回村子,正好路上啃啃馒头,就当吃饭了。

之前的这一个多礼拜时间,尽管不负孟冬雪所托。照顾好了她爸爸,还甚至是“超额完成”了任务,让孟叔叔重新恢复了工作,但是这些事,却没有给我一种特别开心的感觉。原因还在于孟冬雪的妈妈,对我的身份和职业,她似乎相当不满。而既然孟叔叔都能够猜到我和孟冬雪的关系,那阿姨更加不必说,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在这个问题上,一句都没跟我多说,不知道是因为不屑与我交流,还是压根就知道我和孟冬雪不可能走到最后。正因为如此,才让我想法连篇。

她托我交给孟冬雪的那封信,还刻意叮嘱我不可偷看,首先我想她是知道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那她这么说,就应当是别有用意了。所以在这封厚厚的家书里,应该有一部分内容,是和我有关的。

赶回村子的时候,差不多是黄昏时分。村子里的劳动是不会区分工作日和周末的,对于山里人来讲,每天都是同样的过法,而知青们也是如此。所以当我推开徐大妈家门的时候。孟冬雪正和老两口坐在一起,准备吃晚饭。看见我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我把托我转交的东西都递给了孟冬雪,然后告诉她这些天发生的情况。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所以我也没有隐瞒任何事情,甚至连我装神弄鬼吓唬林援朝。帮助孟冬雪爸爸恢复工作的事,也说了出来。

大家听后都非常高兴,笑笑呵呵的。于是徐大妈取来了我的碗筷,让我赶紧跟着一起吃饭,我吃饭的时候,孟冬雪就一直在看自己母亲写来的信件。我没有说话,只是暗暗留意着她的表情。果然看到第二页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不开心的话一样,这不是一个远在他乡收到母亲来信的女儿应有的表情。所以我觉得,目前她正在阅读的内容,应该是跟我有关。应当是阿姨在信里说了一些对我的看法,种种之类的。

孟冬雪看完信后,表情有些黯然,默默地吃着饭。于是我没忍住问了她一句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她却摇摇头说没有,继续吃饭。至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这样的感觉其实非常奇怪,尤其是当我在面对一个我喜欢的女孩的时候。晚饭后孟冬雪一言不发地就收拾了碗筷,然后就说自己人不太舒服,就早早回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在堂屋里胡思乱想。到了夜里差不多十一点多,我因为水喝得太多,有点尿急,于是就其身上厕所,开门的时候,就听见孟冬雪屋里传来一阵轻轻的哭声。

如果换做从前,我也一定会关心地去问问。但是那天我却没有。很明显孟冬雪的哭泣,是因为母亲的一封家书,我固执地以为那是跟我有关的一件事,但我却不好意思去求证。与其这样,还是让她自己面对这些吧,就好像孟叔叔说的那样,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从那之后的几天,日子一如既往,大概是我心里装着顾虑的原因,我总觉得孟冬雪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我。可有好几次我问她你为什么最近总躲着我的时候,她却又一脸天真无邪的说她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也许是我们俩各自心里都装着一些难以启齿的话,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1968年年底到1969年夏初的这段日子里,我陆陆续续又办了几个较大的单子,其中一个甚至是到了城里一呆就是半个多月才回来。随着时间和经验的增加,我办起事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个行业的确是必须实战才能够迅速累积和成长。其余的日子里,我依旧看书,干活,就和从前一样。这段日子里,孟冬雪和我的关系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在那次我从她家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生疏了。尽管我并不常问。她也极力否认,但事实上我的感觉就是,她开始渐渐和我疏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