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伤员的呻吟,混乱不堪,司马防一步不退分布着护院、家将防御屋子的四角以及正厅大门,此时他看到中年妇人抱着四子司马馗过来,视线又看了看后方再没有出现抱孩子的身影,大抵是明白了。
“父亲”
“别说了。”
“五弟他”
“我叫你别说了”司马朗转头大吼,眼眶通红,“今日我司马家突遭厄难,岂能哭哭啼啼像个妇人先把贼人赶走,大仇往后再报”
他虽然悲痛,但威仪犹在,膝下八子,除了长子二十一岁,其余俱都年幼,有些过来他这边了,有些还没有过来,显然已发生了不测,他很想责问那些贼匪:“为什么要杀我司马家满门我们可做错了什么”
视野中,贼人水泄不通的围拢到了这边,正厅四角的护院家将拼命的抵抗,然而终究人少,片刻之后,尸体堆砌在檐下、雨中时,面对正厅大门的贼匪退开一条道,那浑身湿透的高大人影走了过来,对方身旁一道更加魁梧巨大的身形上前,从手中扔出了什么东西,抛向了这边。
一滴鲜血从空中溅在了脸上,司马防擦了擦,指尖上是一抹血痕,嘭的一声,摔在他脚边的是半截幼小的尸骸,正是他的五子司马恂。
“啊”司马朗跌跌撞撞跑来抱起地上的尸体哭出来,随后一把抓起脚边的长剑又是啊的一声,朝雨中冲过去,旁边司马防一把将他拉回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雨中那道身影,双唇发抖,张开:“这位大王若是需要钱财大可遣人说一声就是,司马防双手奉上,但是大王不在山野间纵横,却到我府上肆意杀戮,是何道理”
公孙止只是静静的站在雨中,然后挥了挥手,周围有人从柴房找来干柴堆在檐下,雨中的身影慢慢走过去,那边青年刚举起剑,大氅掀起,带起一连串的水珠,反手一刀劈的对方踉跄后退,公孙止一手悬着弯刀,一手搂过司马防的肩膀,低下了声音。
“若是我公孙止没有到这里,将来这天下会姓司马”他目光扫过屋中的带着惊恐的一众人,声音平缓低沉:“这屋里的人也都会因为一人而得道鸡犬升天但我就是来杀人的啊没有任何道理。”
司马防抿着嘴,目光凶狠:“你到底要说什么”
“扫清障碍而已。”
公孙止拍拍他肩膀,轻声说了句,随后推将对方推回屋中跌倒,转身重新走回,举起手臂。不远的司马朗连忙跑进去搀扶父亲时,手指勾了勾,屋檐下,众人点燃了火把,扔到柴禾堆上。
噼啪燃烧的火苗渐渐引出大火,几个呼吸间猛烈燃烧起来,屋中司马家的仆人、家人闻到浓烟,惊慌尖叫的想要屋中跑出,然而房门嘭的关上,点燃的柴堆被人引到了这边,将去路封堵。
“放我们出去咳咳”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啊,求求放过我们吧”
剧烈的火势烧着了屋檐、门窗,弥漫的浓烟在屋中呛出的是人密集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有人冲出火焰,全身的绸缎带着烈火跑到雨中翻滚,转眼被人钉死在地上。
“恶贼”
司马防站到门口,他已全身是火,声音洪亮自火中嘶吼:“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受人所托来杀老夫全家你那借口让人哂笑,我告诉你司马家不会就此断绝”
房檐轰的垮塌下来,埋葬了声音。
雨中,公孙止转身大步朝外走。
司马朗、司马馗、司马恂、司马进、司马通走到外院的门槛,脚步陡然停下,“他儿子还没死绝,才五个”
雨帘前方,车辕的碾过积水的声响,目光望过去。
牛车缓慢而行,车厢内妇人抱着一名昏昏欲睡的童子,正与旁边年龄较大一点的孩童说话,语气有些遗憾:“今日天气还好好的,没成想却是下雨了,娘本想带你兄弟俩出去走走的。”
“没事的母亲,天公今日不作美,总还有下次的。”司马懿稚嫩的脸上带着老成。
说话间,车外陡然响起车夫哎呀叫唤,妇人连忙捞起帘子看过去,与大门那边一道视线对上,瞳孔陡然一缩,大喝:“快调转方向。”
那车夫也是发狠,一边扯拉缰绳,一边取出小腿上的匕首扎在牛臀上,老牛哞的长叫一声,吃痛下杀开蹄子狂奔起来,车辕疯狂转动,带着哐哐声响奔逃起来。
院门里,公孙止挥手,一道道身影涌出翻身上马,呼喝着纵马追了上去。
哐
哐哐哐
牛车疯狂跑上官道,一路朝集市那边过去,因为下起大雨的缘故,赶集的乡亲已经散去,只有收拾摊位的商贩或老农正准备离开,远处,牛车疯狂的碾过坑洼积水,磕磕碰碰,车厢也在摇晃,一众人连忙跑开躲避,轰隆隆的牛车推翻了做小生意的摊位,各种木架、商货、吃食留下数十米长的狼藉。
“好像是司马家的牛车”
“我的东西啊
“走去司马家要赔偿”
小贩老农们朝牛车方向愤慨时,轰隆隆的马蹄声轰然在后方炸开,众人再次左右躲闪的一瞬,一道道发出野蛮呼喝的声音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人吓的半死。
踏踏踏
奔跑的牛车后面,当先就有数十匹快马踏着铁蹄追袭上来,距离越来越近,妇人从帘外缩回头,着急的催促车夫,随后安抚两个孩子,一只手按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不要怕懿儿、孚儿不要怕,爹爹没有事,他会来救我们的。”
司马孚在她怀中哭喊,恐惧的发抖。旁边司马懿倒也是镇定,不过小身子还是微微发抖。
车撵上,车夫自然吓得不行,不停张望后方,某一刻,他下意识的缩回脖子,一支刀锋擦着他鼻尖过去,砍空一刀的敌人随后去了前方想必是要拦截,那车夫望了望原野,拉扯缰绳驶离了道路,然而巨大的速度下,车辕磕在道坎上,整个车厢高高的抛起来,随后落下,车轴啪的一声断裂,一只轮子脱离滚去一旁,车厢倾斜着继续被老牛拉着往前跑。
骑兵追上来,照头一刀劈在奔跑的牛的颈脖上,痛苦叫声传来,牛蹄陡然一软扑向地面,庞大的躯体在地上翻滚的同时,半斜的车厢也在这一瞬间更加倾斜,然后彻底倾覆下来,木架、车轮、上面的杂物飞舞的甩出,尚未死透的老牛挣扎着蹄子试图爬起来。
车厢内,妇人满头是血,从翻倒的车厢缝隙里看到马蹄徘徊,她看了看昏厥的司马孚以及同样流血的司马懿,心下一横,抓起旁边一根断裂的木条:“懿儿”
下一刻,猛的捅进孩童的腹部。
然后抱着怀中的司马孚,钻出车厢的一瞬,发足狂奔在原野上,徘徊的几名骑士发出渗人的笑声,拍马追了上去。
雨幕下,一匹战马来到倾覆解体的车厢旁停下,华雄下了战马低头朝里看了看,幼小的身子被一根锋利的断木刺穿,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