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苒脑袋中“嗡”的一下,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发抖。她死死抓住门框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陈文旭,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他回来了!
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不是错觉,在黑暗中抚过她脸颊的那个人,是他!
哑巴妇人担心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扶她。江苒甩开她,猛地向外冲去。这一刻,她真的有跳入湖中,拼死逃离的念头。
可当湖面的寒风吹到她脸上时,她又渐渐冷静下来:留在这里,还能慢慢寻找机会逃走;冲动地跳进湖里,她不会游泳,能活下来的机会根本就十分渺茫。
她,还不想死!
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再也见不到父亲,见不到十一。父亲见到她的尸体,该会何等伤心。还有十一,他那么在意她,得知她的死讯,他该怎么办?她怎么能这么伤害最爱她的两个人。令亲者痛,仇者快。
就算掳她的人真的是陈文旭,就算真的是……江苒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那个人现在连面都不敢露,一定有什么牵制住了他,令他心存顾忌。而这,未尝不是她的机会。
江苒望向东方的旭日,眼神渐渐坚定:就算是为了她最亲的两个人,她也不能轻易放弃。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找到办法逃出这个地方。
“我饿了。”她淡淡对妇人道,被掳之日的中午她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后来更是粒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既已决定要设法逃跑,她自然要保存体力,维持自己最好的状态。
妇人见她情绪缓过来了,欣喜地“啊”了一声,拉着她往餐室去,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一个托盘:热腾腾的碧粳粥,配一碟腌黄瓜,一碟炸春卷,一碟水晶糕,一碟水萝卜,看着十分诱人。
作者有话要说:统一回答一下:苒苒前后两辈子都未宅斗过,经验确实为零。而且按常理说,江蓉只要脑子没坏掉,怎么也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所以她确实没在这方面防备过。至于江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后面会有解释。
☆、第108章2.01
江苒目光落在腌黄瓜和水萝卜上,这个季节,这两样并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陈文旭不过是个穷酸的士子,根本不应该能供得起这些;而且,她望向窗外远处湖岸上的宅院,这座宅院显然也价值不菲。
陈文旭究竟有什么奇遇,还是有别人在借着他装神弄鬼,她是不是该再试探一下?
她垂下眼,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早餐,忽然放下筷来对妇人道:“我要吃鲜藕。”
妇人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现在是冬季,哪来的鲜藕?
江苒淡淡地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坚持。
妇人迟疑半晌,垂下头去,点了点头,拉着她到了书房,将纸笔递给她。
她惊讶地望向妇人。妇人点头示意她将要求写下。看来妇人并不打算让她与别人交流。
江苒沉吟片刻,干脆笔交左手,歪歪斜斜写下“鲜藕”两字。那个人实在太过狡猾,对方是他的话,她不敢掉以轻心,轻易将笔墨流落出去。
妇人面露疑惑,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苒当然不会跟她解释,写完就自顾自地离去了。妇人愣了一会儿,拿起江苒写好的字,叠起收入怀中,走了出去。
等待的工夫,江苒坐在窗边发呆,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是真的不懂陈文旭了,以她对他从前的了解,她既落入他手中,他必定是第一时间想要得到她,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却不知为何,他除了半夜里悄悄来见她一次后,竟没有任何其它动作。
他竟转了性了吗?亦或是他受了重伤,根本有心无力?
她越想越觉得后面一种可能性大,但也解释不通。如果他重伤不起,又是怎么置办下这样的家业,安排如此缜密的计划,勾结江蓉将她再次劫出来?
如果他还有精力做这些事,那他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心思百转间,妇人已匆匆走到阁楼最高处,然后阁楼上响起清脆嘹亮的敲锣声,一连七下。
锣声远远传出,不一会儿,对岸有了动静,一艘小船悠悠向这边驶来。
小船靠上湖中屋的小码头,江苒看到,撑船的是一个身材粗壮的老者,站在船头并不上岸。妇人迎上去,将江苒写的字交与他,和他比划了一番。老者“啊啊啊”地连连点头。
江苒的心沉了下去:她故意说要吃“鲜藕”,一是为了试探是不是真的是上一世的陈文旭回来了;二就是想看看妇人是如何与岸上通消息的,能不能从来人口中套出些消息来,或找到离开的机会。可撑船而来的老者分明也是个哑巴。
那个人好狠的手段,好周全的心思!几乎杜绝了她传递消息或逃走的一切希望。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逃出?她思索半晌,一个主意逐渐成形。
晚饭的时候,餐桌上果然多了一道蜜汁糖藕。雪白的藕片,晶亮的浇汁,看着就十分诱人。
江苒神色阴晴不定地看了糖藕许久,轻轻夹起一片,咬了一口。入口甜甜脆脆的,中间还有长长的黏丝,几可以假乱真,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心沉甸甸的如坠了铅一般,再也无法心存侥幸。
她放下筷,剩下的食物再没有胃口吃。那个人真的回来了,和她一样,自那充满了压抑和疯狂的前世回来,千方百计,使尽手段,令她再次落入他的手中。
寒意一阵阵涌起,曾经深埋心底的恐惧和恨意再也控制不住,她霍地站起,望向四周碧波荡漾的水面。即使只有万一的机会,她也要搏一搏。
她忽地抬头,对妇人道:“我要沐浴。”
妇人看着一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咿咿呀呀地指着,想让她再吃些。
江苒只做不见,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沐浴。”
妇人看她神色,叹了口气,屈服了。不一会儿,将洗澡水备好,要服侍她沐浴。
她拒绝了妇人的服侍,将她赶了出去。
望着盆中之水,她出了一会儿神,自己解了衣物,穿着小衣缓缓踏入。
水声“哗啦啦”响起,她纤柔的身子慢慢没入水中,直至直露一个头。她深吸一口气,忽地将整张脸脸埋入了水中,放松手脚,感受轻微的漂浮之感。
水波阵阵从脸上涌过,胸口越来越闷,欲要炸裂,直至再坚持不住,她才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
原来,整个人浸在水中的感觉是这样的,温柔而窒息。可外面湖中的水不是这样温暖的,温和的,而是寒冷彻骨,凶险噬人。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跳水,可总要为这万一先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