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山据此二十里地,里头约有五六十个土匪,”那驿官战战兢兢的,“从前他们也没敢如此猖獗,不过聚啸山林,偶尔抢个路过的客商,所以官府也没顾得上他们。不知今晚怎么会突然这样放肆,竟敢,竟敢……”
上赶着到剿匪的大都督跟前放肆,还能为何?定王冷笑。
“点十五侍卫,带上绳索,捉土匪引路,同本王去趟林子山。”定王看向陶靖,“陶将军留下,守在驿站。”
深夜去二十里外的山头剿匪?旁边的高元骁犹豫了下,“殿下,这些土匪固然不足为惧,咱们却是初来乍到不知地形,且今晚天气阴沉,不如明日天晓再派几个侍卫过去?”
“就是今晚!”定王已然抄了随身的宝剑,“走!”
高元骁不敢抗命,只好出去点兵士随行。
这头阿殷看得蠢蠢欲动。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三年后临阳郡主和代王、寿安公主串通谋逆篡位,这种事情自然早有预谋,阿殷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若是坐着等定王慢慢发现她的本事,再慢慢赏识信重,愿意保她父女,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不会平白无故砸到她头上。
阿殷定了定神,自暗处走出,“殿下,土匪猖獗欺压百姓,我愿随殿下前往,荡平匪寇。”
定王回首,看到了身着劲装怀抱弯刀的少女,身姿修长,态度坚定。
她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从马球场上的英姿,到那日飞龙谷里救下崔如松时的迅捷,身手出众,反应机敏,未必比这些侍卫差到哪里去。
定王倒也没存男强女弱的成见,瞧着阿殷自告奋勇,便道:“走。”
十数骑健马飞驰而出,不过片刻就到了那土匪劫掠的村庄。此次随定王出来的侍卫都身手不弱,这么片刻的功夫,便将大半土匪生擒,剩下的几个虽负隅顽抗,却也是瓮中之鳖。定王目光一扫,辨出其中领头之人,随即吩咐,“冯远道,押他带路。”
冯远道是他府上的司马,身手十分利落,纵马掠过那头领身边,伸臂便将他捞上马背。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啊~~
☆、010
被捉的这土匪头子约莫四十来岁,挺大的块头,蓄了一把络腮胡子,此时脸色却有些发白。他也不知是被冯远道碰了什么地方,竟自哀嚎了一声,辨出气势出众的定王是主事之人,当即告饶道:“军爷,军爷饶命!小的实在不知军爷在这里,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我若不在,你便抢劫无辜百姓?”
那土匪犹自告饶,“小的并不是想抢这些百姓,只是听说有一队阔气的商人要住在这村子里,行囊里带了许多宝贝,小的一时糊涂才起了贪念,奉当家的之命下山来探探,军爷饶命!”
也不知冯远道使的是什么手法,不消人逼问,他便先招了出来。那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脸色煞白,额间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声音都嘶哑了。
定王只瞧他一眼,“带路。”
从驿站到林子山不过二十余里的路程,一行健马飞驰过去,还不到两刻的功夫。
这林子山并不险峻,土匪的山寨虽也选了个好地方,也不算险要之处。阿殷随队驻马看过去,只见山腰的大寨里火把通明,汉子们吆喝的声音随着夜风隐隐送来。那火把迤逦而下,沿着山路,似乎正往这边走。
定王等人藏在暗影里,瞧见那土匪们各自打了包裹,倒像是搬家的阵势。冯远道皱眉,手下一使劲,冷声道:“这是做什么?”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冯远道冷声,手腕滑向那汉子腰腹,“你带人出来劫掠,不知道山寨动静?”
大概是冯远道下手太重,那汉子险些又哀嚎出来,声音都颤抖了,“军爷饶命,哎哟,军爷你轻点。是那个先生,他告诉我们今晚的财路,又说这财会招来祸事,叫咱们先离了山寨躲开风头。大当家吩咐小的带人去村子里,他带人先撤出山寨,回头咱们再碰头。”
阿殷听得有些恍惚,定王却是冷笑了一声,“那先生呢?”
“先生大概还在寨子里。”
“蠢!”定王冷嗤,朝冯远道比个手势,便见冯远道手下用力,将那土匪弄昏了过去。
那驿官说的人数倒是没错,刨去在村中抢劫的那一拨,这边也不过三四十个人。
定王率兵打仗时就极有才干,对付这么些软脚虾似的土匪更是不在话下,吩咐身后的侍卫们各自埋伏包抄过去,一路由高元骁带领,一路由冯远道打头,最后看了阿殷一眼,道:“你守在这里,若有人突出包抄,捉回便是。”
阿殷当即抱紧弯刀,“遵命!”
她的兴头倒是很高,可惜这一窝山匪着实不成气候,别说是打起精神突出重围,被那些侍卫们不费吹灰之力的包抄过去,竟连连后退,没半个漏网之鱼。阿殷最初还凝神待敌,瞧见那几乎碾压的态势,才发现定王安排给她的几乎是个闲差。
定王吩咐完了便在马背上闭目养神,半晌又觑了阿殷一眼,“怎么会想来剿匪?”
阿殷将背脊挺得笔直,“家父教我习武,便是希望能用在正途。这些土匪抢劫无辜百姓着实可恶,我这一路承蒙殿下照拂,怎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她义正言辞的说完了,想着没能在剿匪时立功,只好在言语上表忠心,“且这些土匪来得蹊跷,我怕这林子山里有古怪,月黑风高,防不胜防。侍卫们人数终究有限,我能尽一份力,自然不能退后。”
“知道有古怪,还敢过来?”
阿殷抬头,朗然笑道:“不过区区山匪而已,为何不敢?”
今夜暗沉无月,远处火把照得亮堂,此处却是阑珊。她脸上绽出笑容,愈发显得容貌美丽,英姿飒然,叫定王想起了那一日她在北苑马球场上飞扬的笑颜,像是初夏的阳光洒在青青草地上。
他生长于宫廷,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华贵美丽的皇妃,乖巧懂事的宫女,或者是骄矜自持的世家贵女,一个个从眼前晃过,却没法叫他留下什么印象。倒是这个姑娘,从那日北苑中的异军突起,风采飞扬之后,便会偶尔在他脑海闪现。
挺不错的一个姑娘,可惜长在临阳郡主府上。
她这般随行西洲,殷勤立功,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
临阳郡主跟代王、寿安公主的交情无人不知,定王被她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想不怀疑都难。他回首瞧着阿殷,目光不咸不淡,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肃。
半晌也没见阿殷有躲闪之态,定王倒意外,随口又道:“如今没有用武之地,失望了?”
说实话,阿殷是有些失望的。她虽自幼习武,但在京城里几乎没跟人打过架,今日原本跃跃欲试,想要练练手,谁知道却碰上了这么一帮没用的土匪。她干笑了两声,“不会,不会,还是长了见识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殷琢磨他言下之意,竟自隐隐雀跃,又道:“不过我很好奇,不知道那个出谋划策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将这几十个山匪玩在股掌之间。”
这就是看出里头的猫腻了?还算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