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林年不自觉想那老头瞥了一眼,见船舷旁边,灯火摇曳,映得那艄公脸上的影子忽明忽暗的,越看越不像是好人。
林年的猜测又不禁坚信了几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老船家,此话怎讲?”
只见那老头儿缓缓放下手中的橹,走到船舱,林年还道他是要乘机偷袭,连忙后退了一步,静观其变。
谁知那老头儿只是敛衽了一下,略微整理下衣冠,便坐在榻上,而后又拿起一直长木杆,开始抽起旱烟来。
见及此处,林年这才松了口气,暗中卸下了防备。
那老头儿幽幽地道:“若是说起这水鬼嘛,那可就说来话长喽。”
“西湖乃临安第一大湖,春秋时期属吴越两国,战国时期又归属于楚国,最后到秦朝才被统一。这战乱嘛,可是向来都不会避免的。”
“相传战国时期,一次临安的太守曾在城外率兵领战,不几日的时间,城门外便横尸遍野、纵横匝地。太守便派人将尸体全都埋到后山,不料这尸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有二十多万具,即使挖遍了山也埋不过来,太守只好另出别策。”
“这时,一个谋士便提到,将剩余的几万战俘全都扔到西湖里,太守一听,虽觉得这不是个上策,但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于是后来就照办了。”
“后来,年头一长,这些战俘的骨骸就被湖水冲进了白沙堤里。外来的游客虽然在边上看不到什么,但像我们长年在水上揽活的手艺人,不免就遇到了很多诡事。”
“按照道行里的话讲,我们走的这条水路又叫:阴路。”
说完,那艄公再次长长地吐了口烟。
林年沉默不语,不禁开始暗自寻思:不管怎生说,今日已经上了贼船。这老头儿究竟埋的什么心思,我现下确实是猜不出来,往最好了说,也只能是没有害我之心,单纯图我那几吊清钱的路费罢了。
至于什么鬼不鬼的,我倒是不在乎,捉妖是我的本职,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林年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又是另一种说法,佯装担心地道:“艄公,那这可如何是好?我武功学的并不甚精,说到底,也只能称得上是一知半解,山郊野外对付几个毛贼倒是好说,但若真是碰上了什么水鬼妖怪,恐怕也只有被吃的份。”
那老头儿放下烟杆,冲林年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一法,能躲得开这水妖,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学得来。
“什么方法?但说无妨。”林年奇道。
“老夫我掐指一算,我在这片儿干活儿也有个几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内,遇到的诡事那简直是数不胜数。也有好几次碰到过水妖,但或少或多,都被我成功躲了开去。”
“林小友,这样。一会儿你睡觉之时,无论睡不睡得着,切记都要将眼睛闭死,听到的任何动静,或是觉得有东西抓你,都不要乱动,假装睡着便是。”
“我虽不会武功,但长年以来,我一直都是凭借此法,才每次都能逃过一劫。”
林年大喜,笑着说道:“原来这水妖还有这些怪癖,只吃活的不吃死的,如若事情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再好不过?”
艄公捻须含笑,一边点头一边道:“正是正是。”
有过得一会儿,天色又黑了些,林年打了个哈欠,将身旁的四盏油灯尽数吹灭,只留下一盏,靠在床头,便枕着衾被就此睡了。
林年睡后,那老头儿便又开始走到船舷,开始继续掌橹赶路。
夜寂无人,更过三鼓。
林年忽觉得船上有动静,但也没睁眼,只是用耳朵听着。
那艄公先是一声吆喝,紧接着,从河堤里提上来一个湿漉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就那么扔在船板上。
接着那艄公道:“妖孽,又想阴在船下害人,看我今日不废了你。”
说完,还没等艄公出手,那妖怪就一阵怪叫,或是讨饶,或是泣诉。
然后就是一阵寂静。
林年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决定先按兵不动,他想知道,这老头儿到底是好是坏。
那艄公好像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对这水妖痛下杀手。
但也就在此时,也不知道是那老头儿还是那妖,‘哇’的一声惨叫,便就此落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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