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盛京,人人都心存美梦。
露台上的风有些冷,片刻就吹红了婉婉的鼻尖。
她被风吹得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肩上倏忽沉了沉,是陆珏褪下自己的大氅,一并披在了她背上。
他的衣裳沾染了他身上的气息,原本清淡冷寂的佛偈香,被体温烘出一种特别的浓烈热切,牢牢将婉婉笼罩其间。
婉婉鼻尖轻轻地嗅了嗅,他的气息蒸腾出她心底满满地依赖与眷恋。
酝酿了片刻,婉婉吸了吸红红的鼻子,而后踌躇着朝他挪了挪碎步子。
她依着他身边站定,手从衣袖底下一点点伸过去,忽然触碰到他的手背,立刻有点退缩地收回去一点,装作不经意。
过了会儿,又好似不经意地碰了下。
陆珏在看远处的万家灯火,婉婉的眼角余光在看他。
他不动声色,她满心忐忑。
第三次,两个人终于没有再“不小心”碰到了,婉婉一把握住了他。
陆珏唇角微扬,没有抽走,也没有动,静待她的小手钻啊钻,钻进了他指骨分明的大手里。
姑娘的手,柔若无骨。
她装作若无其事,不说话不看他,也不敢动,静静藏在他掌心中。
她的亲近,如此可爱。
陆珏不禁轻笑,过了会儿,他转过身,指尖拨开婉婉的两件大氅,穿透进温暖的内里,揽住姑娘不足盈盈一握的细腰,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
她那么娇小,他要弯下腰才能埋首凑近她颈间,轻嗅一口少女的馨香,高挺的鼻尖轻轻从她脸颊划过,触感细腻极了。
陆珏呼出的气息倾洒在婉婉雪颈,他语调慵懒又惬意,说:“好像是有点冷,替我暖暖。”
婉婉有一腔刚决堤的欢喜,正一股脑儿地涌显出来,万千心绪没有任何章法可言,只全部都写满了表哥的名字。
她喜欢和表哥亲近,非常之喜欢。
于是忙踮起脚尖,几乎像要跳起来,拉一把厚实的大氅,竭尽全力地环抱住他的腰身,将呼啸的冬夜冷风与雀跃的少女心事,严密隔绝了开来。
她方才不肯对他说,对着天灯许下的第三个愿望,其实是:
希望往后表哥每年都能陪着我,还希望……表哥他也能喜欢我。
亥时时分,侯府众人归府,婉婉便该回去了,陆珏将她送回濯缨馆廊下。
她很有些依依不舍,一步走出了三回头的磨蹭,将云茵都给看笑了。
云茵上前来取下她肩上陆珏的大氅,送回去,“姑娘教风给吹晕乎了,就感觉世子爷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呢。”
然而婉婉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她就是单纯舍不得走。
陆珏瞧她站在门里不挪步,眸中淡笑,又提步过去,到婉婉跟前低声道:“乖乖睡觉,改日再带你出府玩儿去。”
婉婉眼睛一亮,顿时有了期待。
但直等目送他提步出了濯缨馆大门,她才想起来,刚才怎的忘了问“改日”是哪日,表哥平时那么忙,也不知还要等多久……
等人离开开后,云茵拉婉婉进屋重新宽衣就寝,心下笑了这丫头好久。
哪儿有姑娘跟她这样不矜持,这才定了亲,她就满心满意都只瞧得着世子爷一个人了,那要是日后完了婚,还不得整日黏着世子爷不肯脱身?
不过云茵笑话归笑话,却也什么都没说,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且随她自己摸索去吧,说不得世子爷就喜欢姑娘这样呢?
年节过后,府里消停了几日。
唯独程氏,忙完了老夫人寿宴、忙年节,年节过后紧接着还有陆珏与婉婉的大婚,一桩接一桩,可谓是分/身乏术。
陆进廉倒是体恤过她,打算教赵姨娘近几个月来给她帮帮忙。
可程氏哪儿肯。
她是宁愿自己累一些,也绝对不肯将府里一丁点儿权利分给赵姨娘的,遂借口说心里看重陆珏,他的大事必须自己掌眼才放心。
陆进廉不见得瞧不出来程氏那点心思,只是话说到这儿,便没再想插手。
不过宫宴那晚婉婉没出席,传到外头去又是数种不同的猜测,一人一张嘴,有说婉婉使了手段上位后,不招侯府上下待见,所以宫宴都不带她。
但也有说世子爷当晚提前离席全是为回府陪她,足可见偏宠颇深。
更有甚者,猜测婉婉莫非是怀了身孕,怕教人看出来影响侯府声誉,才不便露面?
就……异常离谱。
“嚼舌根的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看要是饿他们十天半月,还有谁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
马车上,陆雯倚着软枕,提起来就极瞧不上眼。
她这一连好几日都心情不好,婉婉知道,听扶穗说是那日宫宴上,太子萧恪都没有同她说话,却夸奖了其他的闺秀小姐,想想确实挺教人恼火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不值得的。”
婉婉拉着陆雯的手撼了撼,两人今日是要去城中一处闺秀们小聚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