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几步,见到了武松墓,地上颇有些香火的痕迹,想起苏小小墓的凄凉冷清,胡老太太大怒:“一个打家劫舍的强盗,反倒受人敬仰了?来人,给我砸了它!”
从此,西湖少了一处景观。
史量才摇头叹息,胡家的人个个凶残。
梁山好汉虽然多有砍死无辜,劫掠乡里,甚至还有吃人肉的家伙,但是,《水浒》提倡的是替天行道的侠义精神和反抗精神,不能只看表面,胡家不过是一群商人而已,哪里懂得这个道理。武松真是太无辜了。
邻桌立刻有人冷笑,梁山好汉是替天行道,少年,你到底看过《水浒》没有,可别脑补啊,至于历史上的宋江李逵等人,一群汉奸而已,不提也罢。
史量才自然不服,立刻开战辩论。
老张微笑着看着,这些人似乎惧怕胡灵珊,惧怕革(命)党,却又偏偏满不在乎的样子。
“怕?自然是怕的,胡灵珊动不动就杀人的!听说她每天都要吃人心的,还有那些革(命)党,杀人不眨眼的。”茶楼的人听了这个问题,胆战心惊的道。
“那你们还敢乱说,就不怕被胡灵珊抓了。”老张问。
“抓?这倒不会,胡灵珊还算有点信用,只要是府衙公告没有禁止的事情,就没人会抓你。”茶客们都笑了,“再说,骂她的人还少了吗?也没见她抓过谁。”
史量才点头:“这是懂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算有点见识。”
老张摇头,他不是记者,只是却不过《申报》中老友的面子,带着几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到杭州摸摸底,另外,他也有其他心思,想亲自看看。
多年的复杂经历,让老张看问题的角度,与志气满满的史量才完全不同。
胡灵珊任人诽谤,老张不觉得是气量,望着那一排大树,想象着树下那一条条人命,老张隐隐觉得,这仅仅是胡灵珊完全不在乎他人的看法而已。
“倒是有些枭雄气魄。”老张微笑着。
严格的说,拱宸桥还在杭州城外,等进了杭州,老张一行,又见到了不同的景象。
“快看!他的脑袋……”史量才惊讶的指着某个青年。
那个青年剪掉了辫子。
留发不留头的满清,竟然剪了辫子,并且堂而皇之的在街上乱走,就不怕掉脑袋吗?
有路人鄙视:“这是柏林大学杭州分校的学生。”
起因很简单,有根长长的得辫子,做实验的时候,太碍事了,竟然有学生在化学实验课上,不小心被酒精灯点了辫子,所幸没有出人命。
胡灵珊一脸铁青:“一群白痴,来人,把他们的辫子都剪了!”严谨的实验室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没有那长长的,带着臭味的辫子的存在空间。
凡是柏林大学的学生,一律不许有辫子。
自然有人觉得,这是满清的招牌,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学习西洋的东西,就是为了维护和拯救祖宗传承,怎么反倒本末倒置,剪了拼死要维护的辫子呢?
胡灵珊当众打趴下这个仗义直言的学子:“你家祖宗是汉人,不是满人,做了300年满人的狗,居然还做出感情来了?你家祖宗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柏林大学学生的辫子,从此就都剪了。
学生们左顾右盼,颇有为了反清复明,驱除鞑虏,剪辫明志的味道。
但剪辫子并没有被胡灵珊强制执行。
“发型而已,爱怎么怎么,谁管你!”胡灵珊道,喜欢每天顶着肮脏发臭的长辫子,那是个人自由和爱好,只要和实验室无关,胡灵珊没那功夫管。
于是,杭州就经常能看见剪了辫子的人。
但是,这些人是不能离开杭州的。
去了其他地方,保管被人抓了砍头。
老张叹气,想想紫禁城,想想光绪,想想脑袋后的辫子,想想“留发不留头”屠刀下的斑斑血迹,忽然意兴阑珊。
一个强制留发,和一个随意留发,这高低的区别,谁真正有强者的心态,立刻就看得分明了。
前面忽然有人围拢,有人大声的叫着什么。
路人渐渐聚拢。
一个满口京片子的小混混,大笑着叫:“我这个碗是古董,值3000两银子!”
地上有个破碎的碗。
一边的一个小伙计一脸的惊慌。
在北京待过的史量才和老张,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北方地区,尤其是北直隶地区常有的把戏。小混混找个破碗破花瓶什么的,故意诬陷别人打碎了,借机讹诈钱财。
这种伎俩,谁都能看破,这个小混混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看破了,又能怎么样?
掌柜的出来,冷笑道:“再不走,就报官。”
这种看上去凶恶的掌柜,小混混见得多了,不屑的道:“报官?小爷我是京城来的,京城!知道小爷的叔叔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
几个伙计拿起扫把门栓,作势要打,却被掌柜的拦住。
小混混更嚣张了,扯开衣服,躺在地上,大叫:“有胆子就打死小爷,你不赔钱,小爷我今天不活了!”
这招是京城无赖的绝活,多少商家大户就倒在了这招上,乖乖的破财消灾。
“快去报官。”掌柜的道。
小混混冷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