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这些话,贵妃当时那副看她们窝里斗的模样,绷都绷不住了。
淑妃心里这个气。
从辰景宫告退出来,她半分好脸都没给张妙仪,就板着张脸走了。
她生起气来总脾气不小,宫人们都不敢贸然招惹,远远地随在后头。
唯独周采女随在她身边,走了半晌,见她怒意仍不消半分,终于唤了声:“淑妃夫人……”
“干什么?”淑妃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气更不打一处来,“你个不中用的闷葫芦!在贵妃面前从来不知帮本宫说话,本宫要你何用!”
“夫人恕罪。”周采女小声告了声罪,低头踟蹰了半晌,轻轻开口,“臣妾觉得……夫人何必与贵妃夫人置气呢?贵妃如今气焰盛,不过是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夫人……既觉静太妃那些事是真的,不如先除之,没了她,陛下许就回心转意了呢?”
“你当本宫不想?”淑妃冷笑,“若她不是有那太妃的身份护着,本宫岂能忍到现在!”
周采女低着头,声音压得更低:“其实……正因是太妃,除掉她才更容易,也不必脏了夫人的手。”
淑妃一滞,黛眉挑起:“怎么说?”
“夫人您想想。”周采女就势挽住她的胳膊,与她继续往前走去,“一个是太妃、一个是当朝天子,做出这种勾当丢的是天家的颜面,朝臣们岂能容得下?就算这事根本就是假的,消息只要传出去,陛下为了保自己清白也不能留她呀。夫人不如将这话悄悄递给家里的主君,到时主君再与朝中的同僚们一说……一杯鸩酒赐静太妃殉了先帝便是。”
“这主意本宫也想过。”淑妃眉心浅蹙,“可这就搭上了陛下的圣誉。”
“夫人这是关心则乱。”周采女抿笑,“夫人您都知道,陛下乃是正人君子,若非静太妃勾引在先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朝臣们又岂会不是?况且……”她语中一顿,“只消陛下杀了她,从前的万般传言自然不攻自破。让她殉了先帝,更显陛下身为人子的仁孝之处,自然无碍圣誉。”
淑妃被她说得动了心念,凝神细想,略显意外地看了看她:“平日不见你说什么,偶尔出个主意倒还中用。”
“臣妾只盼夫人好好的。”周采女垂首。
欣云苑中,顾燕时晨起陪阿狸玩了半日,午后睡醒就找出了苏曜昨日拿给她的那块狐狸料子,打算再制一枚香囊。
料子太小,除却香囊也不好制别的了。
由于上面的狐狸已然绣好,这回制香囊的步骤简单了许多。顾燕时便先去备好了香料,才开始修剪手头这块料子。
是以直至展开料子细看时,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绣的那一块!狐狸的图案虽一模一样,针脚却截然不同,应是他找人仿的。
死狐狸,如此狡猾,她又着了他的道!
顾燕时气得又在心里骂他。
不知不觉,天光渐暗。
苏曜又在夜色笼罩时大摇大摆地进了欣云苑。
阿狸卧在茶榻上,原本都要睡了。听到脚步声,好奇地跑下去冲到门边看是谁。
苏曜蹲身,捏住它的后颈,轻轻巧巧地把它提了起来。
“你长得太丑,不能在屋里睡,滚出去。”
顾燕时坐在妆台前梳着头,听到门前屏风后有人在语重心长地“讲道理”。
被拎着的阿狸:“喵——”
“再叫把你喂狗。”他又说。
她皱皱眉,起身寻过去,绕过屏风,一语不发地瞪着他,伸手。
“哈哈哈哈,母妃安好。”苏曜悻笑,将阿狸放到她手上。
她就势将它抱住,没跟他说一个字,转身回屋。
“母妃又不高兴啊。”苏曜慢悠悠地跟着她,“母妃怎么天天不高兴?”
好意思问!
顾燕时坐回妆台前,面色紧绷:“那个狐狸不是我绣的那一只,你……故意诈我的!”
“怎么是朕诈母妃呢?”他行至妆台前,手指勾起她的下颌,眯着眼睛,含着笑,“母妃会承认,是因母妃自己心虚。”
“才不是!”顾燕时外强中干地嘴硬,“是因晚上光线暗!你若白天来,我准能看出不是我绣的!”
“哦,是吗?”他撇一撇嘴,“那也不能怪朕。”
她瞪得狠了一下,他反倒笑出来。
他拎了一下腰间绦绳上挂着的黑底金龙香囊:“朕只是不舍得拆母妃绣的这一只啊。”
“你……”
他说得一脸坦诚,顾燕时被他噎住了。
对视半晌,她忿忿地转过身,面向镜子不再看他。手上抓起梳子给自己梳头发,一下下都梳得狠:“你就是故意欺负我!从一开始就是!”
从一开始就是。
苏曜心下笑了声。
怪不得会跟他算这种鸡毛蒜皮的账,原来小母妃是存怨已久啊。
但“一开始”的事,真能赖到他头上?
苏曜无心戳穿,眸光一转,衔笑捏住她手里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