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陛下的一贯脾性,他这样苦思冥想,恐怕是想多了。
他于是起身盥洗更衣,收拾妥当,就径直去了宣室殿。
旧宫不比洛京皇宫规矩严格,皇帝又刚出事,他就索性在宫里挑了方小院住,走到宣室殿只需片刻。
林城入殿的时候,苏曜正用早膳。
他靠在床上,面前放着榻桌,原该侍奉在侧的宫人被他赶走了,他自己端着碗吃得没精打采。
林城行至床边:“臣打听了,北边的园子,静太妃日日都去。”
苏曜眉心微跳:“说这个干什么?”
林城:“陛下若想见太妃,不妨还去那里。”
“朕不想。”他轻笑,又说,“她也不会想见朕的,你少管闲事。”
林城并未多言,淡然抱拳:“臣告退。”
他是不是闲的。
苏曜吃着粥,嘴角轻扯。
谁想见静太妃了。
在静太妃眼里,他都不是个东西,他才懒得见她。
可他的确想再出去走走。
苏曜心不在焉地又吃了些,拿起放在榻桌上的帕子抹了下嘴:“张庆生。”
张庆生疾步入殿:“下奴在,陛下……”
“朕出去走走。”他道,“昨天那里就很好。”
张庆生一僵。
他想拦,张口便道:“陛下,那地方……”
“怎么?”苏曜抬眸,淡泊的目光在他面上一落,就令他止了音。
片刻之间,主仆二人四目相对。
张庆生几度欲言又止,忠言无数次涌到嘴边,都在苏曜的注视下默默咽了回去。
终于,他隐约觉出,陛下好似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最终垂眸:“诺。”语毕,他便多唤了几名宫人进来,服侍陛下更衣。
苏曜的伤处在胸口,虽不易被扯动,却总让他气力不支,稍稍做些事情就要缓上许久。
是以更衣用了足有两刻工夫,一行人才离开宣室殿。
“阿狸!”山坡半腰处,顾燕时小跑了一段,回身一坐,招手等阿狸。
阿狸出来玩时总乖得很,不似猫,倒像小狗,知道跟着人。
见她伸手,阿狸一路小跑过来,到了近前,站起身,抬起前爪要抱抱:“喵——”
顾燕时紧紧将它一搂,拥在怀里顺毛。
很快,阿狸就在她怀里打起了呼噜,打得极响,小小的身子都在振。
顾燕时不自禁地笑出来,侧颊贴到它额上,在它柔软的毛上蹭来蹭去。
忽然间,阿狸挣扎起来。
顾燕时一愣,它“喵”地又叫了一声,接着不及她反应,它就蹿了出去。
“阿狸?!”顾燕时惊然抬眸,目光顺着那道灰色的身影跃下山坡,定睛间眼底一颤。
阿狸蹭在苏曜脚边,而苏曜抬眸望着她。
她僵立在那儿,很想转身就走。想到他新伤未愈,她终是朝他走去。
待她行至近前,他颔首,一揖:“静母妃。”
这是简单的一礼,礼罢,她却看到他额上渗出些许细汗。
她觉得心里搐了一搐。
又很快定住了神:“听闻陛下遇刺。”她轻轻开口,“现下如何了?”
“还好。”苏曜笑笑,蹲下身,手指抚在阿狸脑袋上,“长得很快啊。”
阿狸仰起头,亲昵地在他掌心蹭着。顾燕时有些意外,哑哑地看着,恍惚发觉阿狸竟然并不讨厌他。
可先前,阿狸明明也常被他欺负的。
巴掌大的一只小猫,他天天说它丑,还要拿它去喂狗,不知有多过分,
小叛徒!
顾燕时心底暗骂,苏曜犹自蹲在那里逗着阿狸,沉吟了半晌,才又说话:“母妃近来如何?”
“也还好。”她抿一抿唇,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如何和伤者寒暄,“天凉了……”她顿了顿,“陛下身上又有伤,出来走动……别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