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一笑:“证据暂且没有,但属下想,这不是付了定金,来日还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什么样的实证也比不得人赃并获,我们摸清他们交货的日子,到时去拿人最好,免得提前搜证打草惊蛇。”
“是个办法。”林城点了点头,“去把人盯住,若有消息,随时回我。”
“诺。”手下再行抱拳,林城道了声“辛苦”,复又转身往外走去。
行至门外,他翻身上马,一路驰出皇城,直奔自己的府邸。
他在旧都原本没有府邸,一连好几个月都住在宫中,后来是为盯着顾家才在外面置了宅子,与顾元良夫妇当了邻居。
入夜时分,街上的人已很少了,林城纵马驰得飞快,急奔至府邸所在的巷子才放满了些。
他抬眸望去,望向顾宅门前暖黄的笼灯。
接着,他又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正缓步而行的男人。
“吁——”林城勒住马,犹豫了一瞬,扬音唤道,“顾先生?”
顾元良闻声回头,林城下马,笑道:“时辰这么晚了,顾先生怎的才回家?”
顾元良疲惫摇头:“店里杂事多,忙得脱不开身。”跟着又问他,“大人也才回来,是公务繁忙?”
“是。”林城笑笑,“旧都守备少些,近来太妃太嫔们前来,陛下怕宫中有所疏漏,调了许多无踪卫过去。我忙着四处安排,睡觉都没工夫。”
他状似随意地说着,只想告诉顾元良,无踪卫近来人手不足。
顾元良沉了沉:“辛苦。”语毕就拱了拱手,“我先回了。”
“先生请。”林城拱手,含着笑目送顾元良步入大门,才提步走进自己的住处。
往后数日,无踪卫中线报不断。先前一直在稳步操持生意的顾元良突然开始大肆采买药材,几乎日日都有马车满载药材抵达药坊,药坊几方不太大的仓库陆续被填满。
月末,林城散出去的数位手下先后回话,俱说顾元良与那些江湖人士将交货的日子约在了四月廿八傍晚。
宫中,顾燕时在太妃太嫔们抵达之前原有些紧张。因为经朝臣们一闹,她与苏曜的关系算彻底放到了明处,不免成为众矢之的。
然而十数日下来,她却发觉私底下的议论虽然在所难免,更多的人却也懒得多管闲事。
相比嘲讽她水性杨花而言,年长的太妃太嫔们大多对她的猫和她精心打理的小院子更感兴趣。贵妃也常来小坐,十次里有八次要痛心自己在洛京皇宫里的院子就这样见不着了。
“臣妾还让人在阴凉处专门养了几盆青苔呢。”
闷热的天气里,贵妃坐在廊下摇着团扇追忆:“太妃不知,青苔养得漂亮也真好看,满满一盆又细密又浓绿,配上些鹅卵石或小摆件,自成一景。”
顾燕时怀里抱着猫,听言笑道:“那贵妃不妨再养起来,何苦只想从前的?”
“已养起来了。”贵妃一哂,“但从前的也花了许多工夫呢,想想都心疼。”
话刚说完,院门处人影映入眼帘,二人一并望过去,贵妃皱眉嘟囔:“她怎么又来了。”
是淑妃。
近日除了贵妃,淑妃也常来。
顾燕时心知她刚到旧宫那日就在苏曜面前搬弄过是非,没什么心思见她。可淑妃却像根本没那事一样来得勤快,态度也和气,倒让她不好下逐客令。
眼下又见到她,顾燕时也只好吩咐宫人:“淑妃来了,快请进来坐。”
两名宫女一同迎过去,淑妃进了院,笑吟吟地行至廊前福身:“太妃安,贵妃姐姐安。”
贵妃懒得跟她说话,团扇掩唇轻轻打起哈欠,纤纤玉手随意地抬了抬,就算免了她的礼。
顾燕时又道:“上茶。”
“谢太妃。”淑妃并未再往前凑,自顾坐到石案旁,边环顾四周边说,“臣妾昨日得空四处走了走,才知这旧宫虽大,却还是太妃这里景致最好。”
语毕她看向顾燕时,笑容温婉地等她说些诸如“喜欢就常来”之类的客气话。
顾燕时也含着温婉的笑意,但没说话。
淑妃僵了僵,贵妃神情恹恹地望了眼天:“愈发热了,臣妾进屋去坐坐。”
“好。”顾燕时颔首,贵妃就起了身,她自然而然地随贵妃一同往房中去,多少有几分刻意将淑妃扔下的意思。
淑妃却不在意,起身与她们一同进屋。顾燕时与贵妃分坐在茶榻两侧,淑妃又独自坐去了桌旁。
顾燕时皱皱眉,越看越觉得与她这般粉饰太平又累又烦,索性直言问她:“淑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淑妃笑意如旧:“只是闲来无事过来坐坐,并无什么要紧事。”
“淑妃。”她摇摇头,“你我并不算朋友。先前为着我的事,你算计不断,把徐家一并牵扯进去,还牵累了贵妃。我们这样子强作和睦有什么意思呢?不如都直接些,倒还轻松。”
淑妃不料她会说得这样直,不由一滞。贵妃也一滞,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觉得这小太妃怪有意思。
顾燕时察觉贵妃眼中的探究,但目不斜视,只看着淑妃。
淑妃一时窘迫,面色僵硬之间,心念飞转:“臣妾实是……”
她滞了半晌,好似鼓足了勇气,才再度开口:“……是前些日子偶然听闻宫人们说了些话,想着还是该告诉太妃一声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才日日前来叨扰。”
顾燕时言简意赅:“何事?”
淑妃低下头:“臣妾知道太妃爱中些花草,还自行栽种了些旧宫里常见的野菜。但……但宫人们说,旧宫一些疏于打理的地方长有蓖麻,太妃可要小心。”
顾燕时皱眉:“蓖麻是什么?”
“蓖麻籽有剧毒。”贵妃抢了淑妃的话,继而打量着淑妃,“你会这么好心,来叮嘱静太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