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生一一应下,先后着人去办。苏曜步入殿门,抬眼就看到林城。
“陛下。”林城抱拳,苏曜看看他,屏退宫人,信步踱向内殿:“审出来了?”
林城苦笑:“执迷不悟,骂了一整夜。事情倒也说了些,却没什么大用。”
苏曜眉宇浅蹙:“说什么了?”
“她说这是很大的一盘棋。”林城一喟,“棋局从十年前就已布好,尉迟述这个老贼提前安排好了每一步,所以她陪静太妃入宫后不必再与教中有任何联系,便也留不下什么证据。至于静太妃……”
他顿声:“她说静太妃只是个幌子,在这棋局里并不及她重要。只是这话是袒护静太妃还是实话,臣一时不大清楚。”
苏曜略作沉吟:“她没要求见静太妃?”
“没有。”林城道,“臣主动问了她。她只说静太妃在或不在无关痛痒,她无心见。”
苏曜:“你怎么想?”
林城颔首:“臣觉得像丢卒保车。”
丢卒保车。
苏曜靠向椅背,沉思不语。
若在昨日,他也会觉得这像丢卒保车,现下他却动摇了。
燕燕知道了他的疑心,愤怒却不心虚。
她还跟他说,日久见人心。
若是细作,有几个人能满眼真诚地说出这五个字?
可若她真的干净,兰月就更加至关重要。
现下兰月只说了些不疼不痒的事情,不够。
“张庆生。”苏曜扬音,张庆生推开殿门,自外殿入了内殿。
待他重新将殿门阖上,苏曜问:“齐太嫔可去明玉殿了?”
张庆生躬身:“下奴听闻齐太嫔素日爱睡懒觉。探望顾贵妃这事……下奴想着徐贵妃要先去,便没嘱咐宫人催太嫔起身,太嫔怕是还睡着。”
“正好。”苏曜点点头,“再差个人去,等齐母妃醒了,请她直接来宣室殿,就说朕有事请她相助。”
明玉殿里,顾燕时见阿狸被送过来,心情终是好了些。
阿狸已与她分开数日,一见到她就从宫人怀里跳了下来,跑到她身边,呼噜打得震天响。
“阿狸。”她把它抱起来,它眯着眼抬起头,是要她挠下巴的意思。
她不禁笑起来,坐到茶榻上专心致志地挠它,它很满意。很快又有宫人进了殿,禀说:“夫人,徐贵妃来了。”
顾燕时一愣,忙道:“快请。”
说罢她放下阿狸,站起来理理衣裙,心下多少有些紧张,还有点别扭。
从前她是长辈,但现在,她们都成了贵妃。
她一时在想,她们应当平礼相间,又思索起了该说点什么。还没想出来,徐贵妃已进了殿,不等她说一个字,就已经不在意地摆了手:“我看妹妹也不是刻薄人,我们不多礼了,好吧?”
“……好!”顾燕时应得格外清脆,徐贵妃笑了声,二人就一道落了座,徐贵妃看看她,眼中含着轻笑:“我道陛下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呢,合着到头来就是硬换身份啊?没劲。”
顾燕时低下头,窘迫地也笑笑。
她听出徐贵妃好似并不大清楚那些江湖纠葛,却也不好解释,又听徐贵妃探问:“陛下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怔了怔,不解:“什么意思?”
“比如封你当个皇后什么的。”徐贵妃笑说。
顾燕时滞住,往后缩了下:“你别乱说……”
“这怎么是乱说?”徐贵妃一哂,看看她的神情,就无意多作品评,只道,“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若你当了皇后,宫务就都交由你管了。到时候,放我回洛京皇宫好不好?我还是在那边住着自在。安京这边太潮,花园我也不及我在辰景宫的,住着没趣。”
顾燕时哑了哑。
她自问已知这位徐贵妃的性子,却还是料不到她能开诚布公地说这个。
迟疑半晌,她一下下点头:“若这些事能让我拿主意……那我自然愿意给你个自在。”
“这就好。”徐贵妃饮了口茶,阿狸跳上榻桌,凑到了她跟前去。
她侧过头,鼻尖与阿狸一碰,再说起来,就真是无关痛痒的话了:“这猫养得真不错,通人性,脾气也好。”
顾燕时附和地笑笑。
徐贵妃笑容满面地伸手抱住了阿狸:“等回了洛京,我也想养一只,只是不知能不能这么亲人。若不爱理人,养着就没意思了。”
“听说驯兽司的猫很多,可以去仔细挑挑。”顾燕时道。
她一边说,一边隐约觉出徐贵妃好似在没话找话,而她答得也很没话找话,气氛不免变得有些僵。
徐贵妃察觉了这份僵,心里就骂起了苏曜。
她不是不喜欢顾燕时,只是她们素来见面不多,也没什么话可聊。陛下突然叫她过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若放在从前,她们还能一起骂一骂那些没事找事的迂腐老臣——比如她的亲爹徐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