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走入,对祁暄行礼:“世子。”
“你去探探盐帮,最近是不是有一伙儿外地人在京,搞清楚那些人的来历和带头的是谁。最近有什么纠纷,怎么解决的。”祁暄沉吟,只有知道对方的来历,才能对症下药,找对方法进行下一步。
“是。”钱平能力足够,但话不多,领命下去。
李茂贞对祁暄问:“世子,您怎么突然对盐帮有兴趣了。”
祁暄哼笑一声:“盐帮和朝廷的关系根深蒂固,了解他们比了解其他更有用。”
多余便不再多言,临近中午的时候,钱平就回来禀报了。
“世子,打听清楚了,最近盐帮分舵孙舵主身边确实多了一拨外乡人,说是西北来的客商,带头那个叫周六爷,大伙儿都听他的,是个练家子,据说是孙舵主的大舅哥,从前没来过京城。”
钱平只有禀告事情的时候,才能连续说这么多话。
祁暄站在案边,用一支笔拨弄着砚台里的墨:“最近他们在京城惹事没有?”
“有,就在昨儿晚上。盐帮出动了不少兄弟,好像抓了几个不开眼的官家子弟,不能说绑架吧,全都围在天香楼里,至于要干什么就不知道了。哦,天香楼是一家妓馆,在烟柳胡同。”
钱平禀告完之后,李茂贞不解发问:
“抓了官家子弟,困在天香楼里做什么?”
钱平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我怎么知道干什么,我又没进天香楼。
祁暄搅和墨汁的动作顿了顿:“天香楼……”很熟悉的名字,在哪儿听过来着。
猛地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周六爷,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北阳侯谭靖宗身边的副将周永明,祁暄听人说过,这人武功不错,排行老六,人称六爷。
还真是北阳侯府。
谭靖宗让周永明过来绑了京里几个人家的纨绔,关在天香楼,陆家,徐家,褚家这几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联系,不过若是从大局来看,全都是文臣府邸,谭靖宗出身武将,对文臣很有成见,因为早年间,谭家被当时的御史参告不敬皇恩,口诛笔伐之下,谭家退隐京城,往西北去,而如今,很显然谭靖宗有了回京之心,在他回京之前,看样子是想造势,送一份大礼给朝中文臣。
妓馆这种地方,明令禁止官员出入,因为有伤风化,虽屡禁不止,可一旦被抓到,基本上能断送其政治生涯。而官宦子弟亦然,有家风家训的府邸,都不会允许子孙出入这种地方,周永明故意把人安排在天香楼里,应该不是只想找个地方安置他们这么简单。
第51章
祁暄找到祁正阳,父子俩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祁暄亲自给祁正阳倒茶,送到祁正阳手边,祁正阳看着儿子,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捧着茶碗感慨:
“自从你十四岁以后,就没给我倒过茶了。今儿是……”
祁暄微微一笑:“是我不好,今后定多为父亲斟茶。”
祁正阳喝了一口,问道:“你今儿让钱平去查什么的?是有什么想跟我说?”
祁暄点头:“父亲英明。我让钱平去查了盐帮,有点收获。”
“盐帮?”祁正阳停下喝茶的动作,语带疑惑:“你让人查那里做什么。”
“昨天夜里,盐帮的人绑走了六七个官宦子弟,关在天香楼里。楚六今早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让钱平去查了之后才发现,盐帮的舵主孙金亮身边多了一帮从西北来的客商,父亲能猜到是些什么人吗?”
祁暄目光精湛,神思敏捷,与往昔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这回战场看来带他去对了,整个人仿佛被洗髓了般,光华内敛。
“北阳侯身边的副将周永明,人称周六爷。”
祁暄说到这里,祁正阳就不得不定下神听了,眉头紧锁:“他来做什么?”
“北阳侯在西北待够了,想回京了吧。但是京里那些个老学究,酸臭迂腐的文臣跟北阳侯不对付,北阳侯韬光养晦这么些年,既然回来,自然是要闹点响动出来,让那些文臣们的子孙在天香楼丢一回大脸,北阳侯这心里约莫就舒坦了。”
祁正阳若有所思:“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京里可有好戏看了。”
武安侯府也是武将府邸,有人要出手对付文臣,他可不想插手,只看戏就好。
“父亲可想看一场更大的好戏?”祁暄神秘发问。
祁正阳惊奇:“此话何解?”
“让京里的文臣们丢脸固然有趣,但若就此放任机会,未免可惜。父亲想想,北阳侯为何这时候请命回京来?因为西北平了,有功而返,可北阳侯这么些年皆在西北周旋,京中势力像块人人争抢的大饼,皇上亲政十几年,如今该分的饼都分完了,北阳侯回京,还能在陛下那里分到什么残根剩饭?所以他回京定然是想投靠一方。”祁暄从位置上站起,在亭子里来回踱步,与祁正阳分解心中所想:
“大皇子那儿有陆首辅和徐次辅,太子那儿有咱们武安侯府,而三皇子那边只有一个崇敬侯府撑着,崇敬侯贺荣章看着精明,其实未必,虚张声势的花架子,顶着侯府的出身,做的却是空有名无实权的事,北阳侯若想找个能够重视他的势力投靠,父亲觉得他会投靠哪边?”祁暄笃定一笑。
祁正阳似有所悟:“他想投靠三皇子。”
“不错。三皇子。但三皇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贺家,两虎相争,必有所伤,父亲觉得是看两虎撕咬痛快,还是看看文臣们丢脸痛快?若能借此机会,让谭家和贺家加快反目,父亲觉得如何?”
祁暄将问题抛给了祁正阳,祁正阳略微思考一番后,笑问:“两虎争斗,与我们何干?争的也是三皇子的势力。”
“父亲想想,谭家和贺家若是争斗,哪家的胜算大些?”祁暄两手撑在石桌边沿,目光中透着兴致勃勃的光亮。
“自然是谭家,你也说过崇敬侯是个花架子,我亦这么觉得。”
祁正阳的话却没有得到祁暄的赞同:“父亲,我只是说崇敬侯贺荣章是个花架子,却没说贺家一定会输。”
“难不成他们会赢?”祁正阳似乎有不同见解:“你太小看北阳侯了,他是只猎豹,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鲜少有跑掉的,贺家在我看来,并没有这个逃跑的本事。”
“若是几年以后,确实贺家会落于下风,但是现在不同,姐姐初登后位,手中权柄不稳,后宫各妃嫔仍会下意识以年长的德妃和贤妃为尊,这是后宫多年形成的权利习惯,不是短时间内,或是强硬的一道圣旨可以改变的。得潜移默化一段时间后,才能有所成效。”
祁暄历经一世,想事情的方式已然大不相同。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急于一时,等几年后,他们实力相当之时,让他们自己斗去,咱们还省力了。”
祁暄摇头,笑道:“可那时候,就错失了打压北阳侯府的机会。若是多年以后,北阳侯府与崇敬侯府撕破脸,崇敬侯府落败,北阳侯府成功上了三皇子的船,那时三皇子有北阳侯相助,如虎添翼,而崇敬侯府必然会对三皇子心生不满,转而投向大皇子,让大皇子身边又多了一个助力,那时候,太子和我们武安侯府就腹背受敌了。”
祁正阳眯着眼,略感心惊,他的确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