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祺知道谢瑾华和他一样,都误会了这门亲事的意义,谢瑾华也一直以为他们有天是会分开的。于是,在临睡前,柯祺忍不住说:“谢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不和离,那日子该怎么过?”
“仍和现在一样吧。”谢瑾华不假思索地说。
“你难道不会觉得……委屈吗?”柯祺问。
谢瑾华不解地说:“这有什么委屈的?和柯弟在一起很开心啊。”
然而,离婚的理由中往往有一条是性生活不和谐啊!我们两个大男人难道要柏拉图吗?柯祺正想把这两句话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谢瑾华如今还没有开窍呢,于是就把两句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柯祺对自己说。在谢瑾华开窍前,一切都维持原状。说得现实点,柯家的一切都比不上谢家,所以主动权一直都被掌握在谢家手里,和离不和离哪里是现在的柯祺能说得算的?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柯祺觉得有什么硌着自己了。
他伸手往被子里一掏,从自己身体底下掏出一只给玩偶穿的小鞋子来,很显然是谢瑾华睡前给阿黄换衣服时,不小心把这只小鞋子遗落在被子里了。柯祺简直哭笑不得。他“媳妇”现在只要在睡前玩玩布偶就心满意足了,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柯祺便决定暂时把亲事的真相瞒下来,别叫谢瑾华担心。
日后的事情,自然日后再说。
柯祺很快就睡着了。他开始做梦。柯祺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他竟然带着谢瑾华在坐火车!谢瑾华身上还穿着安朝的衣服。柯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革履,又见自己随身有个包,便从包包里找出了一套高中校服,递给谢瑾华,说:“你去卫生间把这衣服换上。这校服虽丑,但你有颜值,不怕!”
谢瑾华捏着校服,紧张地说:“老公,奶奶会不会喜欢我?”
梦里头的柯祺没觉得这一声“老公”有什么问题,握着谢瑾华的手,说:“你放心,奶奶就盼着我早日成亲,现在有了你这个大宝贝,她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奇怪,他奶奶在他念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怎么还能撑到他带媳妇回家呢?果然是因为他此刻正在做梦吧?
下了火车要坐汽车,下了汽车要换小三轮车,下了三轮车还有牛车……
柯祺只觉得这梦真是做得太累了。
奶奶立在老屋子前迎着,见着谢瑾华后,果然很开心。她牵着谢瑾华的手往屋里走,却狠狠地瞪了柯祺一眼。柯祺被瞪得莫名其妙的。奶奶叫谢瑾华在堂屋里坐了,又塞给他一把零食,然后揪着柯祺的耳朵说:“你给我滚过来!”柯祺知道奶奶是生气了,他奶奶生气时,能够分分钟化身为霸王龙。
“奶奶!在金花花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柯祺双手合十地对着奶奶拜了拜。
奶奶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柯祺对这样的笑容很熟悉。因为,在他小时候,他奶奶就是面带这种笑容,对小柯祺说:“你再不听话,邻居家的大猫要来挠你的小唧唧了。”小柯祺被吓得哇哇大哭。
现在,柯祺长大了,见着奶奶这笑容后,还是忍不住想要伸手挡住自己的小兄弟。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奶奶掏出一本刑法。刑法封皮上的国徽闪着万丈光芒。
柯祺一激灵,被吓醒了。
第五十四章
柯祺恨不得能以头抢枕头。
太禽兽了!
简直是太禽兽了!梦里的自己竟然心安理得地听着谢瑾华叫老公!要不要这么快就接受了已婚的设定啊!柯祺喃喃自语:“奶奶,您的法律学得真好。”这也就是做梦了,其实他奶奶大字不识一个。
不过,说起来谢瑾华穿校服的样子还挺好看的!柯祺梦里的校服就是那种毫无设计感的华国传统校服,任你玉树临风、婀娜多姿,大面口袋似的校服一罩,美好的青春就立刻丁点不剩了。不过,颜值特别高的人往往都比较任性。谢瑾华即便穿上了校服,也遮掩不住他那种校草级别的长相和气质。
这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额,不对!这句话貌似是用来形容女人的?
柯祺继续用脑袋撞枕头。太禽兽了!他竟然把形容杨贵妃的诗句套在谢瑾华身上了!
这一日已经是婚宴过后的第二日,柯祺和谢瑾华该回书院中去了。柯祺吩咐下人去采买了一些东西,又叫厨房里弄了两大罐酱料。民以食为天。有了这些,他可以用小炉子做出更好吃的食物来了。
谢二和新婚妻子你侬我侬,这回送他们去书院的人是谢三。
“叫管事套上马车送我们去就是了,哪里需要三哥亲自走一趟?”谢瑾华觉得场面太隆重了。
柯祺附在谢瑾华耳边小声地说:“你就让他跟着吧。他那日闹洞房时有点过,留在家里怕被谢二哥追着打……他只是想要出去避避风头,哪里真是为了送我们?”这虽是调侃的话,却说中了三分真相。
剩下的五分原因则落在了主母张氏那里。
张氏嫁进谢家这些年,只在最初几年摸过账册,后来因排除异己、任人唯亲、中饱私囊等行为把府里弄得乌烟瘴气的,侯爷虽从未落了她身为主母的脸面,账册等物却再也不叫她经手了。而现在,庄氏才刚刚嫁进来,听侯爷漏出来的口风,日后这家竟先叫庄氏管着了,张氏差点没咬坏一口银牙。
张氏左思右想,也知道自己真接了账册仍不懂如何行事,不如赶紧给谢三娶个媳妇回来,好分了庶子媳妇的权!于是,张氏回回见到亲儿子谢三时,开头都是一句话:“某家有女,我瞧着极好……”
谢三自觉有一颗浪子的心,受不了他亲娘这种“逼婚”的行为,就想要出去躲躲。
谢瑾华领了谢三的好意。谢三将他们送到半山脚下,捏了捏谢瑾华的脸,说:“四儿啊,在书院里要是被谁欺负了,你只管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回头告诉我。我带着一帮同伴们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不等谢瑾华说什么,谢三嘿嘿一笑,又道:“不过,要是柯祺欺负你了,我可不会管。”
这要在两天前,柯祺绝对不会就这一句多想什么。然而,在知道谢瑾华是自己合情合理合法的媳妇儿之后,柯祺就觉得谢三这话似乎是在……开黄腔?除了在床上嘿嘿嘿,他还能怎么欺负谢瑾华?
柯祺很想把刑法糊谢三脸上去!
“柯弟待我至诚,哪里会欺负我?三哥说笑了。”谢瑾华老老实实地说。
谢三又是嘿嘿一笑,道:“那你欺负他啊!一样的,都一样的。”
柯祺面无表情地想,奶奶啊,您今晚要是有空,就给谢三托个梦吧,吓死了他算我的!
回到他们住的小院,柯祺远远见到邵瑞在他们的院门前转着圈圈。谢瑾华快步上前。邵瑞眼睛一亮,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我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们。后天又有一场雅集,谢贤弟一定要参加啊!”
“不是才开过吗?”柯祺问。谢二成亲的日子正好和本月雅集的日子撞上了。
邵瑞道:“野连慕老将至,再开雅集是为了给慕先生接风洗尘。这机会千万莫错过了。”
野连是地名,在江南一带,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慕老先生已近古稀,身体依然很硬朗。《野连文集》是他的作品,谢瑾华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都能倒背如流了。慕老年轻时,皇帝还是姓燕的,燕氏王朝的末后几十年,官场黑暗,吏治败坏,科举自然毫无公平可言。他一身才华却屡试不中。几次名落孙山后,他见一商人之子分明目不识丁却成了秀才,愤怒之下写了一首讽世诗,就此成了狂生,还因为太狂傲了下过监牢,很是受过一番苦楚。